一转眼，高倩三人就全都回了房，偌大的餐桌上，只剩下了凌忆和周泰两个人。
望着桌上火光飘摇的油灯，凌忆缓缓发问道：
“老周，有个问题，我很好奇。”
“啊？凌哥你想问啥？”周泰叼着勺子，有些困惑。
“我记得你之前说过，自己已经不想再玩《梦镜之城》这个游戏了。”
凌忆淡淡道。
“那时候，我觉得你并不像在开玩笑，而是真的……不想再和它扯上半点儿关系了。
“本来这也可以理解，毕竟是突然被拉入了游戏，没有任何准备，还随时可能丢命，不想玩下去也很正常。
“可为什么，你今天的态度却又180度大转弯，突然对打副本这么积极了？
“这实在不像是你的性格。”
“凌哥……”
周泰面露难色，“非要问这种让人讲不出口的问题吗？”
“你知道的，你是我朋友。”
凌忆认真道，“不是那种50块一天的，跟在我身边当背景板的配角。
“既然是朋友，偶尔讲讲真心话也没什么问题吧？”
“…唉，好吧，既然凌哥你都这么说了。”
周泰苦笑着摇了摇头，“那今天晚上，就先聊个5块钱的吧。”
他放下碗勺，先是去楼梯口看了看，又到旅馆柜台瞅了一眼店主。
发现都没什么动静之后，这才坐回了餐桌旁，郑重道：
“说起这茬吧，还得从我很久很久之前碰上的一个难题说起：
“中间人这行，我到底适不适合干？如果不适合的话，到底还要不要继续做下去？
“从入行以来，已经不止一个人对我说过：我这么闷骚的性子，和中间人这种职业根本就不搭。
“中间人要的是情商，是八面玲珑的性格。可我身上连一点这种特质都没有，就算干下去，也只能一辈子是个小角色。
“凌哥，你是不是也这么觉得？”
凌忆思考了一下，答道：
“从交情上来说，我不想打击你；但从你见我之后的表现来看，确实不像是个合格的中间人。
“不过实话说，刚见你那一刻，装得其实还挺像回事的……如果后面跟威他们谈话时，没暴露本性就更好了。”
周泰闻言一叹：
“果然，你也觉得我努力了半天，最后只多了些花里胡哨的表面功夫，对吧？”
凌忆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
“确实，就像凌哥你说的，我天生就怂，这点儿从来就没变过。
“所以吧，刚入行没三个月，我就反应过来了，自己和这份营生专业不对口。
“但再看看自己，好像也没什么挑三拣四的权利……
“高中辍学，在家里自暴自弃躺了几年。然后家里看不下去，托了一大堆关系，才给我找了个在外包工厂里干产品定制的工作。
“但说是定制，其实就是在一家盖亚公司名下的血汗工厂里，做些技术人员不愿意做，机器做着效益又不高的垃圾罢了。
“结果，因为厂子里加班太严重，我没干满一年工就提桶跑路了。
“比起那种苟史工作，眼下这活儿虽然不适合我，但好歹有前辈带着，也有单子正常接着。
“就算我再没出息，只要能跟着大佬喝口汤，就是几千块辛苦钱进账。
“靠着这一单几千的收入，兄弟我在夜之城里，起码也能算是个体面人。
“但如果放弃做中间人，转行去做别的……凌哥你说，我该去做什么？继续去盖亚公司手底下拿命做工吗？”
煤油灯的火苗飘摇了一下，凌忆的眼神也逐渐深邃了起来。
因为在媒体公司上过班，天天接触那些需要被“美化”的信息，所以他自然知道盖亚公司的外包工厂是什么惨样。
厂子里没有安全措施、没有空调和保洁机器人，有的只是一台又一台监控摄像头，和负责监督工作进度的智能中枢。
进了这岗位的人，平均每天要忙18个小时，才能领到上面打来的结款。
并且，为了避免有人开小差，每个人脖子后面都要插一根监视仪，时刻向外汇报职工的思维状态。
一旦被抓到有异常神经活动，就直接判定为走神。
累积三次走神，则会扣除当天总收入的5%-10%，上不封顶。
此外还有上厕所、作息时间等密密麻麻的规定，看上去不像职工守则，倒像是某种监狱里的囚犯守则。
可以说，但凡还有的选，都不会去做这种给难民和傻子准备的工作。
……然而现实却是，这种工作在夜之城里，算是极少数还给普通人留了一线的、没什么门槛的工作之一了。
再高一点儿的，是那些财阀、学阀家族的自留地。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