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淫淫,虽不大,却细细密密将石板路浸了个通透。暮云不见月,几间深宅广院门前檐下挑起纱灯映在湿漉漉的水路上,幽幽像几团鬼火,更觉凄冷。

今年还未入梅,雨便一阵又紧一阵地下,令人心躁。听说闽人以立夏后逢庚日为入梅,属实是早,但看今年这楚地倒要比八闽之地入得更早了。

以蓝在无人之路上深一脚浅一脚,步履匆匆。

她一手勉强撑伞,一手紧紧护住怀中纸包。纸包裹得匆忙,甚至没有捆扎,仅靠以蓝只手之力护着,牢牢捂在胸前,像是要摁进身体里一样。纸包中隐隐透出药草香气,那是在她看来可以救命的东西。

她一面小心着夜路湿滑,一面还要紧着时辰往前赶,全顾不上泥水点脏了鞋裙。

三点暮鼓后便是夜禁,她要赶在更夫落更前头回家。夜禁时虽病产、死丧可过,但难免都要被巡逻官兵拦下来盘问详细。

她不能被抓住。

夜静人稀,道上除了她和雨丝,偶有几声人声和犬吠,还不知是哪家高墙深院里传出来的,遥不可及,更显得路上僻静骇人。

以蓝循着路当中,不敢靠近暗巷小道。并非她不认路怕迷了方向,而是数月来城中都不太平,有匪盗猖獗,常听闻打家劫舍、欺辱百姓之类事情发生。她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倘若真个撞上了歹人,那必定九死一生。那帮人只贪些钱财便罢了,报上她家主人名号,恐也能吓退三分,就怕他们是胆横的,还妄图贪些别的。

想到这,以蓝脚步又快了许多,胸中擂鼓心跳遮掩了耳畔旁的声响,一时竟没听见铜铃躁动。

当她惊觉身后有人由远及近迅速贴向她时,那人已经离得很近了,步伐绝非常人。她险些跳起来,骇叫一声。

分明是个男人粗喘的声音伴着极快的脚步和躁动的铃声,眼瞧着就冲了过来。

以蓝本能紧闭双眼,缩成一团,定在路中,动也不敢动,怀中药包一时间被抖得簌簌作响。

“急行!避让!”

男人见这年轻女子没注意到铃声,便以为她是聋的,擦身而过时赶忙高喊一声,长臂挥舞,将人粗鲁拨到一旁,又劈开雨幕直奔深处而去。雨衣飞溅水花一片,落进踏踏的大步狂奔之中,八百里加急。

以蓝这才缓过神来,原来对方是个铺兵。遥遥看他背后枪棍还有个包袱结,知道他正面怀中定是夹板包裹了急件,那东西比他身家性命还重要,一如以蓝怀中这个药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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