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牛毛细密的雨丝似乎要把凉爽在入夏这一天全部倾斜掉。

往年芒种过后一个丙日左右才会入梅,今年这才刚刚立夏,便已有了梅熟之时的湿闷之感。天象异常。

道袍高护的领口让祁时见此时觉得不爽利,伸手一摸,后颈竟不知何时已布满细汗。他刚刚太过全神贯注,下意识唤了声“影薄”,才想起对方难得不在身边。

“谢公公。”为了掩饰尴尬,他声音提高了些,换了个人招呼。

“奴婢在。”一个圆润的身体便应着声从门外矫捷地迈入,步子异于体型格外轻巧。

“给本王更衣。”

夜已将至三更,谢朔以为小王爷终于打算就寝了,是准备盥洗呢,哪知对方又跟了一句。“让典宝所的人候着,本王要开门查验些东西。”

谢朔一听,小主子今夜这是又不打算睡了?这主子不睡,当奴才的自然也得挺着,便本能回问:“现在?”

祁时见一个眼神射过来,吓得他赶紧埋头称是,不敢再多嘴言语,忙转身唤些小的进来伺候。好在谢朔手脚极麻利,统管手下的人也有教有方,衣衫转眼备好,还熏了香。

祁时见放下手里的事,站起身来任人伺候。谢朔亲手替小主人更衣,细心如他,忽然发现这衣服较往日似乎短了一寸。

“殿下近来可有手脚酸痛?”祁时见毕竟正当年少,也该是疯狂长身体的时候。平日见他作派老成,常常让人忘了他不过十五岁而已。也只有这种时候,谢朔才觉得他尚且是个孩子。

祁时见知道他问这话的意思,但长个这种事还不足以让他放在心上。“无妨,不碍事。”

“奴婢回头让良医所给您开些补身方子,再差人重新量尺做几身夏衣。”

“嗯。”祁时见心不在焉地敷衍,注意力全没在此事上。

谢朔敏锐察觉他视线一直盯着桌上一金扣福寿锦盒,便跟着多看了两眼。锦盒模样倒是随处可见,并不特别起眼,但它里头隐隐似有香气溢出,气味十分熟悉,只是他一时记不起是在哪里闻过这个味道,不免勾起他的好奇来,也不知里头放得是什么。

“这香味好像……”他才刚刚吐了三个字,便收到了祁时见的眼神,虽说不至于是在瞪他,但也威压十足。他赶紧拍拍自己的嘴巴,垂头说:“诶,奴婢多嘴,该打,该打。”

“但说无妨。”祁时见似乎并未生气,反而问他,“公公是觉得这香味熟悉?”

“熟悉,非常熟悉,”谢朔赶紧回话,“可奴婢愚笨,想不起是在哪里闻过。”

“本王亦是,所以本王才要去库中查看。”祁时见衣已穿妥,蟠螭玉带钩一挂,只剩理顺宫绦佩带。伺候小兴王的仆役都不敢随意动手,知自家主子的乖僻脾性,自打父亲兴德王爷过世,他从不随意让人近身触碰,尤其是生人。日常所需的贴身伺候不是由影薄就是谢朔亲自完成。

此刻谢朔正蜷缩着浑圆的身体艰难地整理着丝绦尾端和衣摆下缘,听了这话不禁抬头回望对方。

“殿下的意思是,这香味咱们府中有?嘶……”经祁时见一提,他好似想起了什么,突然提高了声音,“是了,是了,奴婢想起来了。”他理好最后一寸布料,连忙爬起身来,因动作匆忙而踉跄了一下,好在身旁小宦官都机灵,赶紧齐心合力才扶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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