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个大日子,布政使司右布政使文承望之女做七出殡。事发过了些日子,足够街头巷尾谣言满天飞了。这段时间文家的事大抵能占百姓茶余饭后闲言碎语中的半数还要多。

要说城中谁最想低调行事,那便是文家人,更具体些说,是文承望。

近些年来,城中丧礼多流行迎丧伴丧,即初丧之时丧家大设宴席,盛张鼓乐,期间雇佣戏班唱戏,或身着彩服扮演杂剧名色,在棺椁之前陈列。有些人家甚至通宵达旦地扮戏唱词、张筵饮宴。

此诡异奢靡攀比之风在开朝之初可不曾有过。那时礼制严苛,谁人胆敢僭越逾矩便是严惩。而世事在变,待当朝圣上继位,管束便更加松懈开来。上位者天性放荡不羁,下面黎民百姓自然也不再拘谨过日,只不过这到底是好是坏,尚有待后世评判。

文承望本就是个循规蹈矩之人,此番丧女做七,牵连了许多事,他更不愿铺张摆设。没有戏子,没有宴席,仅从丰山寺请了些僧人来做佛事度亡。

偌大一座文府此刻除了僧人唱经、家人呜咽以外,便没有什么旁的声音了,多少都静谧得有些骇人。

蒋慎言立于一片大功素服之后,低垂着头好似哀伤,却没有真个在悼念亡者,而是思索着旁的事情愣愣出神。昨夜,不,应该说今晨她回文府之前,祁时见对她留了一番话,令她大为震惊,困意全无。

“你或许有些误解,”少年藩王神色平淡,却语出惊人,“本王那日并未对文大人说谎,令尊的确是本王母妃蒋氏宗族中人,你亦是宗族之女,这是事实。”

蒋慎言当时自然是惊得半句话都吐不出来。她万万没想到,自己还有跟这些个皇亲豪贵攀上关系的一天,简直天下奇闻。

见她目瞪口呆的模样滑稽,祁时见还笑话她。“看来令尊堂从未将此事告知于你。”他似乎很享受偶尔逗弄她这件事。因为每逢此时他都像个恶作剧成功的孩子,才真个显出他真实的年纪。

“你,殿下你莫要信口开河。”这人撒谎成性,蒋慎言难免心中打鼓,“这一点儿也不好笑。”

“本王何须要编造如此拙劣的谎言?在知道你是蒋岳之女以前,本王就从外祖口中听他提起过这个名字。”

祁时见似乎陷入了不错的回忆,面色和悦。“外祖是个于人于己都十分严苛的人,若你能从他口中听到对某人的一声称赞,那此人必有大能。”

蒋慎言忽然想起,文夫人曾说起过此事,说小王爷的外祖父、兴德王妃之父蒋察曾在文承望面前称赞过父亲,这才使得文承望记住了父亲的名字。

看来此事着实不假。

“外祖曾打算将此人提拔为知事,这是连升两阶。虽然知事亦不是什么高官厚禄之位,可碍于他出身同宗,为避免些流言蜚语,说他任人唯亲,他还是对此人考验磨炼得比手底下任何人都要苛刻严厉。结果你应该清楚,令尊经受住了考验,并且不难看出,还完成得十分出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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