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娃不过两三岁,眼睛还未沾染污秽的明亮澄澈,丝毫不怯生人,很是有些胆量。

祁时见觉得分外熟悉,便冲她笑笑,骨扇点点,对影薄吩咐道:“我看外面园中百花争妍,尤其扶桑娇比艳阳,就让那孩子娘亲带她去玩耍一番,找人护卫周全,可别让孩子磕着碰着了。”

影薄称是,长腿一迈,跨进人堆,亲自将那童家母女提起,像拎兔子一样轻松拽了出来。众人却表现得像是从身上生生扯下一块肉团来哀恸。那个年轻妾室格外惶恐,紧紧抱着孩子十万分不舍地回头望着地上的童祥,几欲痛哭,可还没来得及发出什么声音,就被黑衣人连推带拥地带离了厅堂。

许是童家人都猜到独把稚子支开多半不是好事,人堆中竟隐隐传出几声低泣来。

“我此番前来,是希望童官家能帮个小忙。”

祁时见踱上几步撩袍坐进一把花梨文椅中。那精巧文椅突然变得像尊宝座一样金贵逼人,令童祥只抬眸瞄了一眼又赶紧低下头去,不敢随便回话。

祁时见正正衣摆,徐徐道:“明日,童官家原本要去叶泰初叶官家府上赴宴,是与不是?”

可见这人是算准了来的,童祥哪还能抵赖说个不字?只得乖乖点头。“确有此事。”

“这个忙很简单,只要童官家亲书一名帖副启,就说自己突然抱恙,不便参宴,代由嫡长子童则替之即可。”

童祥听后一怔,赶忙回头瞧瞧紧挨夫人身旁的儿子,顿生犹疑。“这……需犬子代我去?为何?”他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错把唯一的儿子推入火坑,让童家绝了户。身后家人亦然,皆惶惶不安,那童则更是惧怕地啜泣起来,投进母亲怀中寻求慰藉。

祁时见展扇遥遥,见对面有所误会,而不紧不慢解释说:“放心,不必真的让令郎上场,只需将身份交出即可。”

童祥先是疑惑,但在比对了少年与自己儿子的年纪之后,豁然领悟,原来对方是想顶着童家嫡子的身份潜进叶府宴席之中。

说起明晚宴会,其实只是樟帮行内每年例行两回的集会而已,主要是互相递进些关系,把酒言欢之余道道行情,交换些信息,若利益一致,可以互相帮衬生意。原本这样的集会是少有的,自从叶泰初当了安陆府中的樟帮行头,便在不知不觉中渐渐形成了规矩。宴席自然也是由行头一手操办负责,其余他们这些交了会银的,只管听从编排即可。

看来这少年的目标并非自己,而是那场集会,或是叶泰初。想到此处,童祥暗暗松了半口气。毕竟只要依从对方要求,这人就犯不上因此小事对他们童家上下不利。

“这个容易,容易,”虽是易事,但行商讲究你来我往、一交一换,他深知其中道理,“在下只请贵人高抬贵手,许我府上一家人平平安安。只要贵人点头,在下这就研墨书信。”

祁时见哂笑,不愧是个樟帮大商,明明身处绝境还要想着给自己讨些好处,坐地谈判。他该庆幸祁时见此时心情尚可,不然随便见见血,他就说不出这些话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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