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犹豫不决着,手下人报影薄回来了。

话音落,玄衣身影就一晃而至,举手落足皆毫无声息。周围都知道影薄功夫俊俏,早对此行动缥缈习以为常。唯独那个瘫在地上的闲汉两眼一瞪吓得抱头哀嚎,嘟嘟囔囔着“鬼,鬼,鬼魅”蜷缩起来,像只肉虫,恨不得吐丝把自己裹成茧子藏起来。众人皆怪他为何突然反应如此强烈,但最多也只是瞥上嫌弃的一眼。

祁时见的注意力在影薄身上,观他面色不善,于是暂且放下心头事,问道:“如何?”

影薄拱手回说:“回主人,陈治折了不少手下人,本人稍有负伤,但无性命之忧。待我们到时凶犯已不知所踪。”

“可有什么线索?”

“陈治亦不清楚凶手身份,只知对方武功高强,杀意很重。但奴在现场看出了些端倪……”影薄说着话卡在一半。祁时见打眼一瞧就知他有难事,这是主仆多年的默契。

“过来说话。”祁时见将他引到一旁,避开众人耳目。

影薄靠得更近些,几乎是附耳悄声的程度沉声说出了自己的推断。

“锦衣卫?”祁时见凝眉一惊,心道怎会这么巧?“你刚刚去过杨梅树下的宅院了吗?”

“看过。”他回程时碰巧遇上前来寻他的玄衣卫,故而直接去了那空宅检查过现场。影薄惯于不动声色的脸上意外又叠上一层阴霾。

“能断定吗?”

“九成。”

主仆二人说着彼此才知道的密语。祁时见闻言亦是脸上一沉,他知道影薄向来谨慎,故而他所说的九成,在别人那里就可当十分的肯定了。

少年思索着,眼神飘向趴伏在地仍旧颤抖不已的贼汉子,忽然问道:“立夏那日锦衣卫入城确实四人吗?”

既然影薄都点了头,那应是没错。锦衣卫向来习惯几人成队行动,前后照应,并不分离。拿掳走蒋慎言一事来说,若掳人的当真是那个一直追着邬连行踪的红衣缇骑,那他身后必有两个负责善后,还有一人负责守备替补,再加之主要行动的那个,正好是四人一组。

可影薄走一趟丰山寺,竟说屠戮庙宇,追杀陈治的人也是锦衣卫?那这一个或者一组人又是从何处来的?

“回主人,当时巡检司与门千卫皆肯定是四人。但奴想,若是锦衣卫伪装身份秘密行事,也并不罕见。”

影薄这话是实情。再看那贼汉子的激烈反应,也能佐证。

影薄与他描述的素衣神秘人身型差了十万八千里,绝不可能是那人,但那贼汉子依旧对影薄的出现惊骇畏惧,连称“鬼魅”,故而可以肯定他认出的不是人而是身法。这便棘手了。

因为影薄的身法武艺出处特殊,非寻常亲军上直二十六卫那般,要么习自江湖,要么长于军队。影薄属于一小撮特别人选。这要追溯到先帝在位之时,当今圣上时为太子,是唯一继承大统之人,故而帝后宠溺,长成了肆意妄为的性子。圣上自幼尚武,在执掌东宫之时有过一次任性之举,假宦官之手亲自从民间收罗孤儿,由专人训以武艺,教授杀人之术,待层层淘汰后,方有权获得牙牌官身,成为府军前卫编制,护卫东宫。

但先帝仁慈,见一队娃娃军如个个如傀儡偶人般只会举刀杀戮不懂礼义廉耻,恐太子有朝一日反被锋芒所伤,便强行拆散,发配其余二十五亲卫再行教导。其中有不少人因为能力过人被锦衣卫所收,又分散锦衣卫各官署衙门。十几年过去,时至今日已很难再拼齐当初那支令人胆寒的府军前卫,但他们的技艺独树一帜,无论走到哪里,知情者一眼便可认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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