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杉船厂越过一片广阔油麻田至西南宕江岸边上有一座废弃的庙宇。

里面曾被供奉了鸭婆。这鸭婆究竟属何方神仙,没有人能说个明白,据传是从岭南那边经行商带来的习俗,可这也不妨碍祂一度香火旺盛,水路、行人,周围居民常常有人参拜,每逢岁时朔望还要特意杀鸭祭祀,将新鲜鸭血涂抹于神像之上,以此为敬。

后来有人在风水更为绝佳之处另行捐建了一座河神庙,河神只需进香供果,并不用常常弄得如此腥秽满地,这才慢慢少了人来,直至彻底荒废了这座小庙。最后成了聚集逸夫丐户的杂乱之地,寻常路人就是连躲风躲雨也不敢靠近此处,生怕给劫财欺辱,惹上祸事。

如今,这鲜有人至的小庙却被围了个水泄不通。衙役布阵一样围成个人肉圈子不停驱赶呵斥,也敌不过爱凑热闹的人叠得水泄不通,离了十数丈远的距离就跳脚张望,嘈杂不断,比庙中成片的蝇虫还要吵闹。

这一阵停一阵下的雨丝本就令人浑身湿黏烦躁了,被水汽晕染过的血腥气糊在鼻腔中更让牛英范无法忍受,前两日在叶府吐得脏腑移位的后遗症似又要被勾起,连气都要喘不过来了。

牛英范手帕堵住口鼻,把一腔怨愤火气都撒在了围观百姓的身上。“把人都给本官赶走!死了人了有什么好看的?还上赶着惹这些煞气!吵死了!赶走!都赶走!”

昨夜他余惊未定,辗转失眠了整宿,本就脑袋嗡嗡作响,今晨又来人报说出了大案。牛英范惊出了一身虚汗,感觉自己的头都要随上面的乌纱帽一起掉落了,心想自己是不是惹了灾星,怎么十天半月之内在他地盘上大大小小发生这么多事情?光是死了个二品大员就让他快招架不住了,这接二连三的祸事要是让朝廷知道了,派人彻查下来,岂不是要扒他三层皮去?

这下,不用被什么劫匪胁迫,气得他自己就燃起了斗志来,势要抓住阻他官路的凶手碎尸万段了。

手下人见牛英范发了脾气,不敢耽搁,赶紧传令让周围阻挡的衙役加大驱赶的力度,甚至连身上的家伙事儿都用上了,连恐吓带哄赶,这才见到一些成效。

好容易少了些凑热闹的人,安静了些许,没过多久却又从某处传来嘈杂之声。牛英法火冒三丈,呵斥道:“究竟是何人大声喧哗!”一扭头却当头泼下一盆冰水,淬火一样,吓得他激起整背的冷汗来。他赶紧撩袍小跑过去跪拜在素服少年面前叩头。

“不知殿下降临,下官实职,该当……”“行了,起来吧。”

此处围观者众,祁时见并不想弄得过于铺张显眼,便拦着拜行大礼的牛英范,让他赶紧起来说话。毕竟他这云鹤补子的四品知府一跪,周围就要跟着伏倒一片了。

“谢殿下。”牛英范站稳身子,又朝跟随祁时见的蒋慎言问礼。这几番同出同进,长眼睛的都知道这男装女子的不一般,他身为知根知底的,又如何敢怠慢。“蒋天师。”

蒋慎言本就想照往常当个小跟班,没想到牛英范会对她如此毕恭毕敬,连忙回礼。“知府大人礼重了。”她左右看看,随口问道:“怎么没见相孝廉?”身为幕僚,他应当寸步不离才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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