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东广西四川云南贵州所属府州县并土官及各布政司南直隶七品以下衙门俱免进香,京城九门皇城四门务要严谨防守。”

“威武团练营官军已回原营。勇士并四卫营官军各回原营。照旧操练,原领兵将官随宜委用各边放回官军每人赏银二两,就于本处管粮官处给与。”

“各处取来妇女见在内府者,司礼监查放还家,务令得所。各处工程除营建大工外,其余尽皆停止。”

“诏谕天下咸使闻之。”

洋洋洒洒数百字的遗诏让大都目不识丁的百姓听得懵怔,可有一条他们是懂了的——安陆兴王府的小世子要当皇帝了!

这真是天下头一等的奇事。听过太多为了皇位争得死去活来的故事,江山社稷从天而降还是鲜有耳闻。

没有仪仗銮驾,没有鼓乐齐鸣,没有焚香更衣,诏书,就这么匆匆宣告了。

众人个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都觉得跟做梦似的,悄悄左右歪头大眼瞪小眼,不知该作何反应。直到听见一个少年沉稳的声音清晰回了句“弟,时见,接旨。”他们才恍悟,自己的新帝,就在眼前。

戎寿将诏书慎重转交,紧着跪下,与丁良则等官员先一步高呼“万岁”,叩拜下去。军兵与众人,这才连忙跟从,声势浩大地齐呼:“万岁,万万岁!”

祁时见手捧那锦卷遗诏,放眼望过自己视线所及之处的朝天背影,心中并没有任何喜悦与轻松。正相反,少年面容沉重,心事重重。

这诏书一颗石子掀起千层浪,如今真的到手后,却觉得有千钧之重,重得他甚至想一把扔了。

或许人人会觉得他这皇位得来的便宜,可只有随他经历过近半月余时光,一同走过坎坷崎岖之路,见过多少鲜血横流的人才会懂得,这诏书到底意味着什么。

锦卷中的每一个字都是一段染血的波折。

其中提到“威武团练营”已归原处,显然就意味着朝中两派争斗中,国姓爷殷宾鸿已然惨败,兵权被解。在残酷的权力斗争中,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他的下场,可想而知。

而列于阁老万新知身后的文官集团势必再上一阶,继续壮大。

少年不用细想就知道,他手中的遗诏,必然就是出自万新知之手了。皇兄,不,已经是先帝了。先帝是染伤寒病重而亡,在这场死亡中,还不知有多少人参与其中。

祁时见是被他们选中的棋子。这盘棋绝不会以他的继位而告终,事实上,棋局才刚刚开始。

与安陆府不同,京都是对手的大本营,祁时见几乎毫无胜算。故而,从诏书呈递到他手中开始,每一步都更要小心谨慎,走一看三算十。

祁时见不由得抬头望了望天,无声地叹了一口浊气。

那滚滚向西的浓烟火光,是不是预示着他前路磨难的异象征兆呢?

“拿下詹关。”祁时见淡淡吐了句。

丁良则立刻会意,叩首领命。他腾地站起,大臂一挥。“罪臣詹关意图弑君谋逆!即刻去官革职,拿送法司!擒者有功,不得延误!”

说罢,便率领身后数百兵丁,浩浩荡荡径直冲入瓮城之内。

祁时见冷眼回望那一片混沌与厮杀,不禁念道,此去千里之外的深宫大内,是否也经历了这般刀光剑影、甲胄相击,分明,他们都曾是自己人。

他突然分外想念蒋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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