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那封信里说了什么,王君廓已经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走小路穿过渭南县良田里,踏入新丰县何寨里寇家庄的地界,王君廓面上浮现出一丝宽慰的笑容。

虽然绕行小路很费时间,却完美避过了围堵。

渭南县的反应很及时,处处设卡,导致王君廓一再绕行。

幸好对盗贼出身的王君廓来说,迷路是不可能的,即便再错也能回到正确的路线上。

就是取水饮用实在恼火。

王君廓当年落魄时曾极度渴水,连马血、马尿都喝过,倒也不至于畏惧沟渠的生水。

可是,这匹太上皇赏赐的青海骢(g,毛色青白相间的马匹),负重极强、脚力也快,偏偏非清水不饮。

弃了吧,可惜;

用着吧,拖累。

好在王君廓知道,寇家庄有一条小道直通渭水,有一两条渔船偶尔会载客到对岸,当年贩马时了解过的。

只要到了栎阳地界,天高任鸟飞,使出当年的本事,怎么也能熬到突厥。

颉利可汗知道“王君廓”三个字的份量,再加上他熟知大唐边塞虚实,中原大地再度易主也不是不可能!

心神飘忽之际,青海骢的脚步不禁加快。

突然!

王君廓飘了起来!

当然不是自由飞翔,而是这破路的拐角现出一个大坑,连人带马都摔进了坑里!

这并不是谁有意挖的坑,而是道路失修、不堪重负自然出现的。

幸好现在天不下雨,否则这坑指不定能让王君廓葬身于此。

王君廓的年纪上来了,可身手还不错,一個翻滚卸开了多半冲击力,就是身上的圆领袍已经染上了黄土高原的保护色。

这几年一直好生养着的青海骢,侧卧在坑里惨嘶。

不知何时,马掌的钉子掉了一颗,刚才落坑时,一枚石片卡入其中,让它感觉很难受。

一条马腿也崴了,找个上好的兽医看看,或许还能救回来。

但王君廓已经顾不上青海骢了,爬起身就顺着到处是坑的小路前行,狼狈得像一条丧家之犬。

风声呼啸,一条铁钎对着王君廓砸来,势大力沉,唯一的缺点是死力,没有一点变招。

王君廓一个侧步避开,目露凶光,想要拔横刀解决了眼前这衣衫褴褛的穷汉。

来不及了,二十余穷汉,或持钎、锤,或挥舞绳套,在一名身着红色斜方领公服——也叫绛戺(shì)衣——的流外官指引下,占据了有利地利,奇奇怪怪的家伙照王君廓身上就打。

虽说他们的实力很差劲,可蚁多咬死象。

何况,王君廓更怕因他们的拖延,导致衙役、府兵赶来。

“孙三,绳套出手套准一点,不然晚上没饭吃!”新丰县司士佐楚三江拔出横刀掠阵。

舞着绳套的孙三舔了舔嘴唇:“我凭绳套套过野猪!要是失手,我套自己脖子上,找个歪脖子树吊死!”

“只要加肉,啥都好说!”穷汉们怪叫。

本来寇家庄是不临沟渠的,但楚三江瞅着劳力有余,从零水引了一条沟渠过来,算是士曹为父老尽绵薄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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