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理这种分割空间应该黑暗得不像样子,但这些叶片和叶络似乎在发出萤光的样子,能让嵊蓝看出去老远。
日光的尽头可能有蓝天白云红日弯月的吧?
他的鞋子踏在树皮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节奏稳定的步伐就如同永远上着发条的老式闹钟,更映衬出前方的寂静和深远。
嵊蓝并未感觉潜伏着危险,左近也没有岔路,所以不太担心找不到回家的方向。嘀嗒嘀嗒,这不停歇的声音,就象征着永恒。
前天还是同事,今天的他们就将不再和自己处于同一个维度了——他们依然是受人尊敬的医生,而我却变成了一座无用的残疾雕像……虽然洛可嘉可能一辈子都站不起来了,但是他的床头依然安放了一台小闹钟,闹钟嘀嗒嘀嗒地提醒着你生命力所剩无几了,又或者你的事业只能原地转圈了。
发牢骚有用吗?不如把气力都用在观察肌体的恢复一。洛可嘉虽然半梦半醒,脑细胞却在下意识地疯狂计算自己恢复活动能力的概率。从教科书和案例研究上看,坐轮椅是大概率事件,双手可能会有一半以上的功能恢复的概率,但胸以下、双腿将全部或者部分功能缺失。听说过张海迪吗?
这一辈子大概就这么毁了?
冤枉!我根本不认得那个什么李淑芬!
洛可嘉放弃负面情绪,将全部意念浸入身体——他僵硬冰冷的肉体如同一个石头雕像,每一个细胞都在寻找组织,然而它们的呼唤却一直得不到回应。
一丝一滴营养物质从挂瓶流入血管,缓缓向渴望着糖元的每一个细胞游动而去,让这些细胞们保持活力并相互打听失联的兄弟姐妹们有没有通上电、接上线。
洛可嘉闭上眼睛,头脑中幻觉依旧——满目青翠中他仿佛闻到了一种香味——可能更像某种荷尔蒙的味道,浓郁且富含进攻性。洛可嘉叹息一声,刚想告诉自己这是神经元受到创伤后发生了应激反应,种种的子虚乌有的信息被紊乱的神经系统制造出来干扰大脑,骗自己依然健康……忽然从屁眼尴尬的位置传来一道电流,强大的热浪冲向督脉,流过人中,化作甘霖突入喉咙,降落小腹……洛可嘉长长地舒了口气——能感觉到电流,瘫不了。这电流源源不断地冲向全身,他的头脑一热,脖子开始酥麻。
作为一个科学家,问一问这电流来自何处,很合理吧?那么,在这绝缘的被窝里哪来的电流和热气?
手术刀在自己脖子后面开的刀痕旁边的热浪特别烫,特别难熬。同事们清理了碎骨头和瘀血,整理了血管和神经,让一切回复过去的样子,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但怎么可能?再恢复得好,身体也不会和过去原装货一样了,一切都不同了!手术未必能解决问题,但一定会给他的身体造成二次伤害。
但是这股热流安抚了委屈的肉体,试探着把损伤补回来。
洛可嘉想哭。这是上帝之手吗?祂亲自出手证明自己的存在与力量?难道不信者也有这超信待遇?
洛可嘉回忆着手术前后的细节,医生们尽量避开和自己的眼神接触,似乎唯恐打搅了自己的悲伤。那么他们做对了什么?使身体出现了异变/变异?
洛可嘉在暖流的冲刷下,沉沉的大脑一晕,在清醒的状态下做了个梦:他仿佛去了亚马逊雨林,看到遮天蔽日的树叶树枝,孤独地走啊走啊,看不到路的尽头,寻找蓝天白云红日弯月。
他陡然惊醒,回到了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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