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恭明点头应下,郭荣随即叫过几个人来,又叮嘱一下,便带着李静姝、张琼、赵匡胤和几个家人里的年轻好手,悄悄离了这场子,往东直奔大相国寺,来寻薛平平。
李静姝虽然没看见薛平平是如何避开她的视线跑掉的,但她的猜测也很准确,薛平平就是趁他们被已经上了天的热气球那个大“彩灯”所震惊,注意力全被吸引时,趁机溜走的。他身上的伤势虽然还未痊愈,但已经恢复了七八成,那些伤处现在也并不疼痛,只要不剧烈活动,只是小心翼翼的走走路并没什么不便。
朱雀门外的御街与东西大街交叉口,与大相国寺相距并没多远,由此往东不过百十步行程而已,站在这边往东看去,即使是在这夜晚,也能隐隐约约的看到大相国寺的山门。
观灯的人此时都集中在城中的中轴线御街上,大相国寺虽然也安放了好些彩灯,但来寺里看灯的人比起御街可是要少得多了,毕竟大相国寺造的灯再好,比起一条御街上官民所造数百上千计、花样百出的各式彩灯,还是要逊色不少的,至少品种上它就比不过。
虽然说是比御街的人少,那也只是相对于御街那边来说的,其实这时候来大相国寺进香、放灯的香客信众,跟平时比起来,也要多上很多了。
路两边却有些精明的小商小贩摆起了各种小彩灯来贩卖,还有些小吃摊也摆上了。底层的平民百姓,当然不乏生存的智慧,哪怕再辛苦,只要能多挣几个铜钱,那是值得的。何况这还是在一年中最热闹的能观灯能看到不少乐子的元宵佳节,那只要辛苦一点,自然就能多挣些钱。
薛平平沿着大街,瞅着人少的地方走,他也知道自己现在说是恢复得差不多了,但毕竟还是未能痊愈,身体的现状跟个瓷娃娃差不多,是既经不得挤压,更禁不起磕磕碰碰,走个路小心翼翼的,看见人群聚集便急忙躲开,看见人潮汹涌、有人疾行如风便赶快贴墙让路,也够难为他的了。好容易来到那天扯掉皇榜的大相国寺山门外,看着灯火通明的大广场,游人虽然也不算少,三五成群,络绎不绝,但比起御街的拥挤仍然算是宽松太多了,便放心下来,一边朝里面走一边观察,心说那个宁阳公主石若伊难道真的会在原先那大殿中等着吗?想起那天的阵势,他也有点头痛。
皇家的规矩大,即使石若伊是位尚未成年的小公主,那她出来也必定要跟随不少人,不知这次能不能很容易的见到她。
随后又想起那个一直针对他的袁嬷嬷,那可是仇人乔新魁的老婆,乔新魁被杀,那袁嬷嬷不知是不是还跟在小公主身边;小公主身边除了内侍宫女之外,不知还跟了多少皇城司和武德司的官兵……
薛平平心里想着心事,缓缓走进山门,朝里面而行。这次却没有见到官兵清场,里面安放了不少彩灯,只是都很小巧。有些三三两两的散乱香客、游人,随意走动着,或观灯,或进香,并不拥挤,似乎还颇有秩序。寺院内处处灯火通明,香烟缭绕,佛音袅袅,让人一进来便觉身处佛国伟力之中,很难有人能抵挡得了这种全范围的身与灵的浸染。
今夜上元佳节,京城内金吾不禁,官民人等可随意观灯赏灯;京城内的各大寺院、道观,亦有灯会法会,也是随香客信众随意观赏,或随僧众传灯做法。
薛平平一边观察着一边缓缓朝里面走,进了寺门,稍微辨认一下方位,便想起那天与宁阳公主石若伊是在后面的哪座大殿中约好今夜相见的,虽然不知道那座大殿名称,但方位还是知道的,当下便迈步朝里面走。他又不信佛道,见佛不拜,见殿便绕,绕过前面两座大殿,便见那座稍微熟悉的大殿便在眼前,便停下脚步打量起四周情况,见几个大殿内都有僧人们诵经做法的声音传出,也不禁感慨万端:“好热闹的佛门!”
旧地重游,薛平平心思自不一样。当初他从这里钻水沟逃出去,随后另有际遇并受了重伤,如今再临此地,自又有一番感慨。想起那位清秀窈窕、似乎天生便含娇带羞的小公主石若伊,心里又不禁一动,伸手抚在自己胸前,感受着那金锁金钥匙,心里思索着……这东西……真的给她么……
此时突然从旁边阴暗处悄无声息地走出来一人,直朝他走来。薛平平立即警惕地看过去,虽然灯火昏暗,但他还是立即便认出来,却是那天送他们见公主解谜的那个小内侍,年龄也就十二三岁,相貌清秀,面目举止很有些少女风情,大概是阄人特性;看着他细想了一下,却是叫什么“竖岩”。却见那小内侍竖岩停下脚步,审视地看着他仔细打量一阵,方轻轻问道:“可是来应约的么?”
薛平平一听,便放下心来,微微点头道:“正是!”那竖岩朝他点点头,便即转身:“请随我来。”薛平平微一迟疑,便即跟上。他现在虽是少儿身,可身体已经恢复大半,虽然不能剧烈活动,可却带着他准备着的所有的武器,底气当然很足,如果有什么不开眼的,他是绝不会吝啬那些弹药的。
——真要是还有人不开眼,那就索性朝大里闹吧,反正现在谁也不知道那“千金之谜”谜底所指代的重宝到底在哪儿,石敬瑭还要从他这里寻找线索,在找到那重宝之前肯定不会怎么着他,那他还有什么可惧?
两人一前一后,绕过一片建筑,来到一间偏殿前,那竖岩停下来,伸手那偏殿一指:“请进。”
薛平平瞅他一眼,见他神色平静,便朝他点点头:“多谢!”便慢慢走进那偏殿。
偏殿内几个便装的侍女,薛平平一眼又认出那为首的便是那天询问解谜的俏丽少女颜月。
那少女颜月看见他,先是一怔,仔细打量一下,方才恍然大悟似地点点头,心里顿时涌起一个感觉:当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原本一个破衣褴褛、脏污满身,人见人嫌的小乞丐,现在却变成了丰神如玉的仙童一般!
她心里惊讶着薛平平的变化,便不由自主的仔细打量起薛平平来,随即便注意到薛平平那双明亮锐利的眼睛,仍然不知避讳地直勾勾地盯着她,脸蛋儿不禁一红,急忙侧过身子,垂下眉眼目光,悄声说道:“请跟我来。”说着便引着他又穿过这偏殿,朝殿后走去,心里却不停地翻涌着……这少年当真是大胆……哪有这么看人的……那双眼睛像是能从里面伸出钩子似的,能直接把人给勾走的……呀……呸!怎么会想到这些的……他才多大啊……
薛平平此时也不知身处大相国寺何处,既来之则安之,便跟在她身后缓缓而行。两人一前一后,静静地穿行在小径之中,不一会儿来到一处静悄悄的禅房外,她轻轻敲了敲门:“殿下,人来了。”
薛平平心里一跳,便十分期待地瞅着那房门,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里面有人应声,不禁疑惑地看向颜月。
那颜月也有些奇怪,又抬高了声音道:“殿下,人来了……”却仍然不见里面有任何反应,顿时便有些懵懂,不知是该再抬高点声音还是稍作等候。
薛平平有些不耐,上前去直接推门而入。他进了房门,并未朝里面走进,站在门口朝里面观望,却见这禅房中空无一人。他便疑惑地回头转看着那颜月,神色中自有了警惕之意。
颜月见薛平平推门而入,心里有些埋怨他不懂规矩,太过莽撞,急忙上前,等看到房内无人,不禁也有些茫然,怔了一会儿,方才意识到旁边还有个人等她解释呢,急忙说道:“方才殿下还在这里,说要等到解谜之人前来,不想这一转眼就……”,随后尴尬的一笑,“薛……薛公子不妨小坐一会儿,殿下或许马上回来。”
当初薛平平从这边大殿内逃走,临走时与公主互相通报姓名,后来公主意识到不妥为免尴尬,还曾与她对这个叠名取笑一番,因此她对薛平平之名倒也算是熟悉,此时便直接管薛平平叫上了薛公子。
薛平平朝房内打量一番,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轻轻说道:“这位姐姐,你们公主……不会自己偷偷跑出去看灯去了吧?”
颜月一惊,微一寻思便急忙摇头否认,这可是关系到堂堂公主的闺誉,不能有一点轻忽:“啊?不会的不会的……我们殿下一直都很乖巧……哦,很稳重的,从来不乱跑乱动,这回……或许是有了点什么事,公子既来之则安子,坐下来喝杯热茶暖暖身子,这可是江南吴越国的贡茶,很难得的,你喝杯这茶稍等片刻,我们殿下或许就回来了。”
薛平平撇撇嘴巴,轻轻说道:“颜月姐姐,我不是来喝茶的!就你们这茶……便是夸的跟天上神茶仙茶一般,对我来说也是享受不了的刷锅水!我来见你们公主,你应该知道此事干系重大,你还是快些将殿下找回来,不然不要怪我不守信用!”
颜月听薛平平这么一说,也有些头痛。事情原委她当然不知,但通过半年来陪着公主殿下设谜解谜,她也知道此事当然非同小可,见薛平平有欲走之意,心里有些着急,怎么就这么一会儿公主就没影了呢?口中却表示着歉意:“薛公子,稍安勿躁,且在此稍等,我去看一下如何?”
她心里着急,却从未想过公主会出什么事,只是想着公主或许是方便或是有什么事耽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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