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钊昨夜跟安谨言闹腾到很晚,只能看不能吃,后半夜更是硬生生地熬到天蒙蒙亮,此时眼下乌青,满眼的红血丝:“能平安回来就好,谈不上什么责罚,唐三说你恢复了一些,可有什么想要说一说的?”

唐钊懒懒的靠在椅子上,随手波弄着狐裘上的白色皮毛,桃花眼里竟不似先前的冰冷,少见的温柔浮现。

他问得轻快,心里并不抱着多大的希望,唯一一次信任的女侍卫,都能背叛自己,这么长时间杳无音讯,对于唐二能回来,又遗失了一部分记忆,对于他能想起多少关于女侍卫的事情,并不抱有多大的希望。

“主子,我偶然跟着一位大夫,闯进了春风渡。奈何进入春风渡需要经过层峦叠嶂,山林中瘴气浓厚,而且春风渡在瘴气中加入了他们独创的药粉,能进入春风渡十有八九会死在瘴气中,剩余的十之一二,在春风渡出现时,已经忘记前尘往事。春风渡给这瘴气起名为孟婆纱。”唐二开口,从如何进入春风渡开始。

唐钊眉眼间却有几分不耐,他还要趁天未亮时,赶回唐家老宅,在那里装模作样地演一副阖家幸福,一起吃早食,才算结束老太太的寿宴。

“可是追查到她?”唐钊开口打断唐二。

唐二摇头:“我醒来时已经忘记了要执行的任务,后来因为春风渡内乱,风爷救走了很多被春风渡用来试药的药人,春爷大怒,性情愈发的阴晴不定,无人可用,才给我安排了一个追查人的活计,这才追人追到了长安城。”

“救?”唐钊来了兴致,春风渡本就是在各国之间一个神秘的存在,传闻很少,但是因为春风渡流传到外面的基本都是见血封喉杀人于无形的毒药,流传的都是不好的风闻,听到唐二说里面有人还心存良知,倒是让唐钊很惊讶。

唐二点头:“是。春风渡由春爷掌管,主要研制药物,大部分都是毒药和控制人的药丸。但是春爷还有一个师弟,就是救人的风爷。春风渡就是根据这两位爷的名字,得来的。”

唐二自然清楚自家主子清冷狠厉的性子,自己离开暗卫这么久,能好端端的回来,自家主子能让他重新回到暗卫休养已经是莫大的恩赐,他现在对于主子的问题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生怕连最后的落脚之地都没有了。

“她极有可能死在孟婆纱里了...”唐钊的语气极轻,像是说给自己听。

唐二却猛然激动起来:“主子,小五熟知药理,我能撑过孟婆纱里面的瘴气,极有可能是我在快要晕倒时,吃了小五之前给我留的解毒丸。”

唐钊挑眉。

唐二见主子没有言语,继续说:“主子,她极有可能是被风爷带走了。”

“你为什么这样想?”唐钊终于抬起那双桃花眼,望向了唐二。

唐二再次看到自家主子那双桃花眼,顿时眼神飘忽的不知道往哪里放,声音也激动的颤抖起来:“我...我怀疑...我怀疑春爷让我追查的那个药人,就是小五。那段时间的记忆很模糊,但是我依稀记得我在长安城摸到了那药人的线索,我曾经与那人对视过。”

“然后呢...”

唐二头疼欲裂,想起了长安城的记忆,那段时间的记忆却成了碎片。

他不知道的是,他现在的罪魁祸首,就是他身边这帮兄弟,把他当做了被人易容接近主子的坏人,下了狠手。

“消息不对,本应该找的药人是个小公子,但是那人确是假扮的,是顶着小公子身份的小娘子,功夫还不错。”

唐二这段话,说得颠三倒四,毫无逻辑。

唐钊望着泛起鱼肚白的天空,站起身来:“你的头受了伤,不用太勉强想之前的事情。你先歇着吧~”

唐二也知道,自己说得话有些前后挂不上,他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又想不起来。

唐钊临行前回到了房间,看到安谨言雪白的手臂放在锦被外,唐钊站在门口,身后是灰蒙蒙的天,但他眼中一片桃花盛开。

安谨言翻了个身,许是开门时清晨的冷风吹得她冷了,乖巧的收回了手臂。

锦被裹得紧紧的,只露出一片柔软的发丝,被子下鼓鼓的一片,软进了唐钊的心里。

唐钊吩咐好厨房,熬了酸辣汤,等安谨言起身,先热热地喝上一碗,开开胃。

辰时刚到,唐老太太便起身,丫鬟小厮已经在外面候了许久,许是昨夜宾客尽欢多饮了几杯,兰草花厅上的草苫子被烟火点燃,又让老太太受了惊,早上便睡多了一些。

唐老太太盥洗完,梳头丫鬟正在给她梳头,杏核眼紧闭,眉间舒展,“几房的人都候着了?”

管家站在身边,低声回复:“是,钊爷还没起身,其余几房都候着了。”

老太太眉心一簇,低声道:“愈发手生了,梳了一辈子头,今日手上怎么没轻没重了。”

唐念接过丫鬟手里的檀木梳子,笑着开口:“祖母,我来给你梳头。钊爷昨夜身子一直不爽利,临近天明时,房里的灯才熄灭了。”

老太太睁开杏核眼,望着镜子里一脸恭顺的唐念的脸庞,不紧不慢开口:“阿茶,府里的医生愈发的不中用了,厨房里的药膳,今早给钊儿也准备一份。我们祖孙俩都是命苦的人,没有人疼爱,只能自己多多保养身子。”

茶婆婆应道:“老太太可是有福之人,你看老宅这几房的人,放在长安城里都是响当当的人物。钊爷的身子也好多了,老太太不用太心疼。”

“谁心疼他,钊儿这个孩子呀,哎,可惜了。”老太太身边这么多年,只有一个茶婆婆一直伺候左右,“如果身子骨健壮些,他才是唐家最好的一个小辈。”

“老太太放宽心。会越来越好的。”茶婆婆说完,便退下去厨房安排药膳。

唐家三月初二的早食,格外的丰盛。

唐念依旧站在老太太身后,老太太没发话,她也没有动筷帮老太太布菜。

大兴朝十分重视孝道,唐保宇跟儿子唐则特意请了假,就为了一早这顿团圆的早食,一桌子人就等一个拖拖拉拉不守时的唐钊,难得有了脾气。

“每年三月初二,老宅辰时中吃早食,这是约定俗成的规矩,钊儿身子既然已经好多了,怎么还要一家子人等他一个?”

唐保宣听唐保宇难得开口,笑眯眯的开口附和:“可不是,咱们等着倒是无所谓,让娘也跟着等,那就有点没规矩了。”

唐老太太杏核眼扫过众人的脸:“钊儿身子不好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昨夜他身子什么情况,你们当伯伯的都看到了,别太计较!”

正说着,唐钊迈着修长的双腿进了花厅。

他脸色苍白,眼下乌青,鼻尖上全是汗,两颊不正常的绯红,说话有气无力:“奶奶,我来迟了。”

唐老太太赶忙伸手,唐钊快步走了几步,立马开始低喘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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