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杨闲逛了一圈进公厕小便,才发现梦中的场景略显夸张,但用惯了几十年的抽水马桶、恒温加热,着实有点不习惯。
回到家也不困,胡杨索性继续攻读数学。
不知不觉到下午四点半,门外一阵自行车铃铛响,姐姐下班回家了。
胡杨赶紧迎了上去,姐姐胡晓华一身白色长棉服,身材窈窕,面目和父亲很像,但柔和了很多,20岁的脸蛋满是胶原蛋白,正把自行车支在屋檐下。
胡杨情不自禁拥抱了姐姐,她也吓了一跳,小声在胡杨耳边问道:“零花钱又不够了?”
特么,难道自己前世总是乱花钱吗?胡杨赶忙说道:“看你太美了,就想抱抱。”
“哼,我还不知道你。”说完,姐姐拉开蓝色的皮革挎包,掏出一个钱夹,抽出一张崭新的双人头钞票。
胡杨咧嘴笑了,心里一阵暖洋洋。
前世的姐姐,生活并不幸福,16岁进厂,24岁之前,钱全部给了父母,供弟弟读书,后来嫁给了一个赌鬼酒鬼,经常被家暴,四十不到就患乳腺癌去世,留下一个孤苦伶仃的女儿。
“这一世,我一定让你幸福到老。”胡杨暗下决心。
姐姐吃完饭,又给心爱的弟弟煮了一碗鸡蛋汤圆,这是下午的加餐,然后便去准备晚饭了。母亲在沙发上织毛衣,好像每一个母亲,总是有织不完的毛衣,拆了织,织了拆。
吃完加餐,胡杨小憩片刻,继续攻书。
六点半吃晚饭,姐姐做了回锅肉,莴笋片,青椒土豆丝,紫菜蛋花汤。七点,胡杨坐在客厅沙发上,与父母一起看新闻联播,这是周日雷打不动的习惯,因为高考要考时事。
一台14寸的黑白长虹电视机,放在墙角的斗柜上,一根白色电线穿过窗户,再顺着根结实的竹竿,连接到屋顶的天线。时不时的有信号干扰,电视会发出滋滋的噪音,伴随着画面的扭曲变形。
这个时代获取外界信息,无非电视,报纸,和收音机。
看完新闻联播,胡杨继续看书,时不时的拿出笔在草稿本上写写算算。
到了晚上十点,母亲端了碗牛肉面进来,这是中午高压锅压熟的牛肉,专门留了一碗晚上用来做臊子。
好大一碗面,足足有四两。胡杨呼噜呼噜几口就干光了,打个饱嗝,接着看书。
十二点,隔壁父亲躺在床上催胡杨睡觉,胡杨嗯嗯啊啊糊弄过去。
一点,父亲再次催胡杨睡觉,胡杨继续嗯嗯啊啊糊弄。
两点,胡杨洗漱完毕躺上了床。
这个作息时间,与前世一样。
关了灯,望着墨一样浓的黑暗,胡杨心里不断追问:我是谁?我想要什么?我要去哪里?
“前世,总是纠结矛盾,这一世,我要挣足够多的钱,我要让所有我爱的人都活的幸福!”
每次躺在床上,胡杨总是想找到入睡的那个瞬间,可永远也找不到。
胡杨夜里做梦了,梦见一望无际的桃花林,一个圆脸蛋、高鼻梁、大眼睛的小女孩,晃晃悠悠行走在林间,似曾相识,却记不起来。
1月11号,星期一。
六点半胡杨起床吃饭,七点出门。街道上冷冷清清,除了或走路或骑车的学生,只有三三两两推着板车的菜农。
说起菜农,现代很多人已经完全没这个概念。
在小城市人的眼里,人分三等:城里人,乡下人,菜农。菜农排在最后。
在每个城市的近郊,都是大片大片的蔬菜地,供给着整个城市的蔬菜。种菜的生产队,过去叫做公社,所以也叫蔬菜社。
远郊的农民,水田种水稻,旱田种小麦,地里种玉米,房前屋后种蔬菜瓜果,自由自在。
蔬菜社没有稻田,所有的旱地只能种蔬菜。但那个年代,工业不发达,菜农不用化肥,不是效果不好,而是买不起,所以种菜用的是粪便。而粪便的来源,便是城市里大大小小的公厕。有的菜农用桶挑,有的用粪车拉。一旦经过身边的时候,恶臭扑面。
粪便运回去后,不是直接使用,要全部倒进一个个露天粪池里发酵,一些丢弃的烂菜根也都丢进粪池。冬天还好,夏天的时候,隔着一里地都能闻见一股股刺鼻的臭味。
远远望去,四季常绿、生机勃勃的蔬菜地,鸡鸣狗吠,颇有些田园美色。但千万别走近,否则那股味道能熏晕你。
因为脏和臭,所以城里人最看不起菜农,总觉得他们身上有一股子粪便味。
当社会长期形成了某种歧视,便会潜移默化影响到被歧视者。慢慢的菜农也自觉低人一等,但凡哪个城里人娶了蔬菜社的,会被当做笑话。但凡嫁给蔬菜社的,那一家人永远也别想抬起头。
这种现象,直到后来城市大拆迁开始,才彻底发生了反转,有的手握十数套房当起了收租婆。所以,经济地位决定了社会地位。
学校,还是记忆里的样子,进了后门,穿过泥地足球场,一栋三层高贴着马赛克外墙砖的是行政楼,再往前走,便是一栋三层高,灰色的水泥墙面有些斑驳的高中教学楼。
二楼最东边的教室,就是高九三级一班。
江城中学是省重点中学,高三的一三五班是重点班,二四班是文科班,也是非重点班,而一班是重点班中的尖子班,这个班的学生主体是全县城各初中中考分数最高的学生,也有少数几个关系户。
胡杨所在的一班,集齐了县城一半领导的孩子,县长、县委办主任、财政局长、税务局长、卫生局长、工业局长、公安局长、纺织厂长、电厂厂长、医药公司总经理、县医院长、中医院院长、本校校长、北街小学校长......可谓空前绝后。
但实话实说,那个年代,领导们的孩子还真没毛病,大多数都是胡杨的哥们姐们,该吵架吵架,该打架打架,管你爹是谁。重要的是打完也没事,不兴摇人报复,第二天照样是哥们。当然,也有一个例外。
胡杨的座位在最后一排靠门边,前世的时候,胡杨每天必迟到,偷偷推开门,趁老师转身板书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的溜进去。
但也时不时被抓,比如躲在楼道口阴影里的班主任杨老师,比如操一口乡镇土话,刚调进城,总喜欢闪进教室训几句话的学校雷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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