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丫窝山遭匪劫的事,李碧春和张宏源去了庙上走回,碧春瞅着雪春,她想到:张家不是雪春待的地方,让她去当丫鬟?当丫鬟也强过待在张家。宏源处处顺着他娘,不愿与他娘争辩,图个自在。雪春要是在张家,出了什么差错,没有谁肯替我说话。
张宏源见碧春很有心思的走着,唤了她一声。碧春没有做声,跟在他后面,一同走回。
一个星期来,碧春总想着这件事。翠珍上楼,见她在梳妆台前发呆,唤她一声:“少奶奶”。碧春转过身来,欲言又止,望着翠珍在收拾茶杯,碧春想着翠珍说过杨家请丫鬟的事。她唤道:“翠珍”
“少奶奶有何吩咐。”见碧春犹豫的叹息着,翠珍说:“平常少奶奶与我们仆人丫鬟还是说的来的,用的着我们的地方,吩咐就是了。”
“翠珍,不知杨家请得了丫鬟吗?我想让我妹妹……”
“让小姨去当丫鬟?少爷准许吗?”
“顾不到这些了,翠珍我的处境你是知道的,难道要我妹妹也跟着我忍受太太那张嘴吗?这是不可能的。能到别人家当丫鬟,我考虑了又考虑。”
“少奶奶我懂。”
雪春上楼,她俩继续在说。翠珍眉间一扬说:“等下我去落实一下,这两天不知道有人去杨家当丫鬟吗。哦,你忘了?杨家太太亲自对你说过,说她家二小姐要找一个丫鬟作伴。两个弟弟年幼,以前有一位,嫁人了,现在正缺个空。”
“麻烦你去杨家问个底实,如果答应今天让雪春去杨家。”
翠珍走下楼,碧春抱着妹妹心酸的说:“雪春,姐姐这里不能留你,你要原谅姐姐。”拿起手绢抹着眼睛,雪春坚定地说:
“姐,当丫鬟我愿意。你看翠珍不也是丫鬟吗?”
“当丫鬟也要选人家。”
碧春在给妹妹收拾着衣服说:“有些人家的丫鬟也是很贱的,不过,如果能去杨家当丫鬟,算是你有福气了。杨家待人可好嘞,杨二小姐活泼、友善,还长得漂亮,跟她在一起跳跳闹闹不知早夜,到哪里你会知道的。”碧春说完,面朝窗外十指合一,闭眼沉默着。
过一阵子,楼梯上有响动的脚步声,该是翠珍上楼来了。翠珍进屋从她笑容里,碧春心里有了八、九分的希望。走上前,碧春握住了翠珍的手,翠珍看着她激动地说:“杨家老爷、太太都在家,他们答应了,要小姨去他家,让他们见一见。”
碧春得到杨家的答复,她们乐在了一起。碧春换上一件淡红色绸缎旗袍,走去了宏源书房。宏源用欣赏的目光望着她,旗袍配上雪春的身材,显示出那苗条和衣料搭配的美,实在诱人。见妻子心情好转了许多,微笑着看了看她。碧春对他说,雪春要去杨家,宏源问道:
“什么事要去杨家?”
“我准备让雪春去杨家做丫鬟。”
“什么?”宏源感到不可思议地说到:“为什么要这样呢?让小妹在这里不好吗?我还正想平常同你说话的人也没几个,小妹来了,你得了个伴。我要同父亲料理家里一些事,时常到外地做些生意。到了外面又挂念着你,现在小妹来了,让我对你放了心,再说岳母也不在了,小妹我应该照顾她的。”
“我还是让妹妹去做丫鬟,在这个家里,虽是这个家里的少奶奶,但是只是一个上等丫鬟的命。我妹妹她……”
“我也没说你什么,怎么一开口尽是满腹委屈,还泪眼汪汪地,碧春……”他唉的一声从书桌边站起,将碧春抱住怀里,安慰着她道:“你这样想也有道理,因为我母亲的为人,你是清楚的。我不在家时,定是听到她许多的屁话,让小姨去杨家,那可是个好去处。杨家主仆和睦相处,杨家人待人接物总是那么友好和气,好,我陪你们一起去杨家。”
过了中午,张宏源碧春、雪春、翠珍离开张家,走去了城北的方向。
街上过路的人,一下子看到这四个年轻人,却有些稀奇一般,从城南到城北这条街,城里人叫后街。很少见到年轻人成群的上街,又还长得那么俊秀漂亮。碧春的高跟鞋磕在街道的石板上“磕磕”响,惹的雪春不时的朝她脚下瞧去。她牵着翠珍的手,想问什么又不敢开口,翠珍笑道:
“这城中的女人多数都这样穿的,你没见过?”雪春摇摇头,翠珍说:“杨家的二小姐她不爱穿高跟鞋,跟我们一样,她经常穿布鞋。”
雪春听她这么说着杨家二小姐,很想快点见到她。想问一问那杨二小姐,看了看翠珍又不敢多说话。
快走到这条街街边时,雪春见过来人手提篮子,翠珍告诉她往里走是城隍庙。这片地方是北门口,城里人都这么叫的,一条马道朝城外铺开,碧春告诉妹妹说,这马道是通向罗依溪和田家洞的。
街走过了,他们下了一段石阶,在又是一段石板路,直延伸到河码头。雪春也见到前面的河滩,河中有一排跳岩,河水不深,大些的石头露了出来,河水绕过河中的乱石,浅滩上河水与石头抨击发出急促的水响。有孩童在玩水翻鱼,有的光着上身,有赤裸的,河滩边几个洗衣的妇人,手中的棒槌声,啪啪的传到了河对面。对面是一大片河滩,全是鹅卵石铺开的,有妇人在河滩上晒着清洗好的衣服、被单。河对面住有几户人家,房子有大有小,有的盖着茅草,打的还是两层楼的木房。
李碧春他们走在了河坝上,河边的这条河坝,只筑堤到前面的碾坊,河堤有一人多高,筑成了一道水渠,供碾坊人用水。坝内河水清澈,激流奔涌,许多河鱼在逆流而上。前面坝头碾坊里的碾子,在不停的转着圈。关水的闸门是木制的还没有放下,碾坊旁几颗水杨树,翠叶婆娑,风吹来轻轻地摆动着。树下有一个长石凳,有一排跳岩横在河中,河水在这里拐弯,形成河塘,是洗衣最好的地方,也是避凉的仙境。这片地方被高大的河柳树全遮盖了,洗衣的妇人都爱来这里洗衣、乘凉。碾坊这处地方,是这条河人气最旺的地方,每逢过年过节常有人来碾坊碾米、磨粉。
碾坊挨着的这户人家,是这碾坊的主人,雪春在一个搭着的木板桥旁朝河边看着。不板桥是横卧在河坝上,有一人多宽,杨家的院门对着木桥,有两个门灯守着;挨碾坊这头是一个竹门,竹叶茂密,叶片青青。靠河码头的这边,长有一颗桃树,枝上挂满幼桃。
他们过了木桥,看到有人去院内通报。雪春再朝碾坊那边看去,碾坊走出一位中年男子,在关闸门,关上后,朝他们这边看来,转身回了碾坊。
杨家的院门与城里那些人家一样,雕刻有山水、鸟兽景物,从院外看到院内是宽敞的坪场,一栋两层大楼房,面朝河滩,挨碾坊那头有一栋两层砖房。这栋木楼的柱头,够一人双手合抱,木楼成七字型。
一位丫鬟见到了张宏源、碧春,从院内喊道:“是张少爷和张少奶奶来了。”丫鬟翠珍唤道:“银杏,很忙吧?”
那位丫鬟叫银杏,对雪春看去,雪春也看了她一眼:跟翠珍穿的一样得体,蓝色碎花上衣,扎一对短辫,个子没翠珍高,人长得好看。她站在门内迎大家进了院门,雪春低着头从她身边走过。张宏源同走过来的杨老爷和杨太太招呼着,雪春见到杨老爷是一位年近40的人,穿着的绸缎晃动着光亮,显现出他高贵的气派,笑呵呵地看了看雪春,与宏源去了堂屋。
碧春与杨太太在坪场边的椅子上坐下,杨太太在与碧春说话时,不时的看着雪春,见她低着头,知道雪春害羞不敢看人,话语间有了几分欢喜。雪春见到了坪场边的花坛,告诉了杨太太一声,走来了花坛这边,欣赏起这些花来。兰草、海棠、一串红、美人蕉开出的花朵不由地让人去瞧、去摸,这时,雪春的目光全集中在花朵上。花坛边长有一颗柑橘树,不高、不矮、不蓬、不瘦刚换了新叶,结有许多青果。橘树边有一小水池,池中的金鱼自由自在的摆动着软软地尾巴,这些雪春都感觉到稀奇。她见到杨太太脸上的笑容,想起来张太太的恶相和刺人的话,当初好害怕,后越想越气愤。对姐姐和杨太太哪里看去。杨太太比姐姐长得略高些,身材微胖,看她们在一起多随和啊。有着说不完的话,杨太太虽不年轻,那一对眉毛长得多秀气,一双大眼睛,显示出的美丽,永远也不会从她的一生中消失。雪春摸着那些花朵,在这家人里,她放肆的不像是来做客的。
“嘣嘣”地下楼声,她才注意起上楼的木梯,一位身穿淡黄色绸衣的女孩,从楼梯上走了下来:她朝气活波的样子没人挡得住,额前几柳刘海将她脸蛋点缀地清纯、漂亮,与她那活波极不相称,好招人喜爱地,真想找她说话。
她一阵风似的站在了雪春身边,牵起她的手说:“你好!”
“你就是二小姐?”雪春好奇的眼神,令她噗呲一笑道:
“想认识我?今后会有时间的。”听了她的话,雪春一下子放松了自己的,对杨二小姐说:
“这些花,我还是第一回见到。山上的花没这么开地大朵”
“瞧,那棵橘树是我父亲最喜欢的。它们是好看,你发现吗?这些花都被你看羞了。”她俩嘿嘿地笑着,杨二小姐再说:“我没猜错的话,你就是到我家来跟我作伴的妹妹,上午丫鬟银杏已对我说了。”
“我能做你妹妹吗?”雪春老老实实的样子,杨二姐不由的嘿嘿笑了起来。拿起吊坠胸前的长辫往后一甩,牵起雪春,跑去杨太太、碧春哪里。与她们招手后,跟着跑近了堂屋。不顾同张宏源打声招呼,站在杨老爷面前,挽住父亲的一直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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