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喜儿，上车吧！” 陆镇云打开了车门，“要去哪呀？”“你不是拿自己抵债了吗，自然是要跟我走的！”“你还真当自己是黄世仁呀！”“我是不是黄世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喜儿！走吧，我带你去还愿，补偿你，我猜这些年你一定在心里偷偷的骂我，我可不想被你骂一辈子！”这事他怎么知道的？还真神了！我嘿嘿一笑“我可没骂你！不过你既然想补偿我也不是不可以，东西要加倍！”“可以”陆镇云把车子的后备箱打开了，把我的自行车放到了里面去，让我坐到副驾驶的位置上。我第一次坐轿车有些好奇，东摸摸西摸摸“这些都是真皮的吧？”我摸着座椅“这车要不少钱吧！”“没多少，几万块而已！”“多少钱？”我以为自己听错了，几万元，这些钱都能把我埋起来了。“你还真不是普通的有钱，难怪有人绑架你！”陆镇云发动了车子，缓缓的向镇上的方向开去“有些时候有钱未必是件好事，我很羡慕你，阿喜，自由自在，无忧无虑，这种快乐是我无法体会到的。”我看着他的侧脸“有钱有什么不好的，可以买很多自己想要的东西，可以天天买好吃的，穿漂亮衣服，还有各式各样的娃娃！”我努力说着各样的好处，“还会有生命危险。”陆镇云的一句话打断了我的喋喋不休，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对的，我沉默了一会“我还是想变成有钱人，至少姥姥和舅舅他们不用这么辛苦了。”陆镇云看了看我“好吧，我说不过你，你要努力呀。”我露出胜利的笑容，慢慢的我在车里闻到了一股味道，说不出来是什么味，是我从未闻到过的，要是非要形容有点像油漆。我捂住嘴巴，胃里翻江倒海，我有一种想吐的感觉。陆镇云看我的样子连忙停住了车，我开了车门跑到路边开始吐了起来，我把早饭都吐了出来，最后直吐酸水。陆镇云给我拿瓶水漱口，“你身体这么好，没想到会晕车！”“我再也不坐你这破玩意了。”果然有钱人的生活我是享受不了的！陆镇云往我嘴里塞了一颗糖，到嘴里凉丝丝的，还有点淡淡的药味，感觉一下子好多了“这是什么糖，这么神奇？”“薄荷糖，可以缓解呕吐。”“还有吗？”他从兜里拿出来了一把放在我手里，我看着手里的糖是我从未见过的，原来糖也可以当药用呀，我连忙装进兜里准备回去和小伙伴们显摆显摆。“上车吧，还没到地方呢！”“我不坐了，你自己去吧。”我可不想在遭罪了。“我把车窗打开，你吹吹风闻不到汽油味就好了。”“不坐”我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本来是想带你到镇上买好吃的好玩的，看来现在也只能回村了。不过，我听说现在镇上好像流行包青天的贴画。”“包青天？镇上居然有包青天！”包青天是最近才播的电视剧，实在是太好看了，尤其里面的展昭那可是武林高手大侠客，用现代话讲是我们每个孩子的偶像，都羡慕他行侠仗义，飞来飞去，要是能有包青天的粘人那是每个孩子的梦想，可惜村里一直没有卖的。“快点走。”我顾不上胃里的不适飞快的上了车，陆镇云看着我的样子摇了摇头“什么时候能稳当点，有个女孩子的样子！”

车子停在了镇里最大的小卖店旁边。我下了车，因为一路上我一直含着薄荷糖胃口也不再那么难受。镇上的卖店就是大，我一进去就被里面柜台里的零食吸引住了，我顺着柜台一直看有甘草杏，巧克力威化，蜜桃粉，花生糖，大虾酥，无花果，小淘气，杏肉，蜂蜜花生，还有新出来的火腿肠。各式各样的零食看的我眼花缭乱，有见过的没见过的，能叫出名字的，叫不出名字来的。“喜欢什么就买什么。”陆镇云看我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下次带你去市里。”老板是一个胖乎乎的中年大叔“小姑娘，你要买什么？”“这个，还有这个，我都要。”我一顿乱指，好想把所有的东西都搬回家。大叔抬头看着远处的陆镇云“让她随便买。”一听这话，中年大叔笑的脸上都出褶子了，拿出塑料袋一顿装。我装了满满三大袋子，有点意犹未尽，但是我又怕卖多了陆镇云不高兴，要是他不付钱，我连哭的地方都没有了。“够了？”“嗯嗯”我努力的点头，怕他不相信，我还拿出几样，有点多了吃不了。“你高兴就行。”陆镇云爽快的付了钱，早知道这样，我就不拿出来了，哎！我化悲愤为食欲坐在车上狂吃“慢点吃，又没人和你抢，看看你吃的满嘴都是。”陆镇云用手绢给我擦着嘴角的食物残渣“你一个大男人还用手绢！”“平时我都是用来擦鞋的。”噗，我一口都出来了“你，你，你，用擦鞋的抹布给我擦嘴”“我的车都被你吐赃了。”我心虚的低下了头“你呀”陆镇云用手指顶了我的头一下“这你也信！”“我错了还不行吗！”我双手托着下巴冲他无辜的眨眼，一副卖萌的样子“你就原谅人家吧。”陆镇云双手搓着胳膊，大概受不了我这样子，硬生生的转移了话题“听说你姥姥现在看事很厉害？”说这我最有发言权了“那是当然的啦，我姥姥在这一带很有名的，很多人都从市里专门来找我姥姥看事。怎么你也要找我姥姥看事？”“确实是有点事情找你的姥姥看。”“原来你不是专程的来看我的，是找姥姥看事顺便来的吧”我有点莫名失落。“怎么还生气了？这不都是一回事吗！”“这不一样！”“怎么不一样？”其实我也说不出来什么，就是感觉不太对。“别扭的小孩！”我们都没在说话，车子开到了村口“我舅舅得了癌症，医生说是晚期了，阿喜，从小到大只有舅舅对我最好，我不希望他离开我。”陆镇云还是太年轻，他不太懂控制自己的情绪不外露，也或许他就是想在我面前发泄一下子吧。他趴在方向盘上流着泪“我的父母从来都不管我，总是看不到他们，有时候我在想我和孤儿没什么区别，是舅舅一直在我身边陪伴我长大，我总想着长大能够报答他，可是现在他却得了癌症，我以为钱是万能的，可是现在才发现也有钱改变不了的事情。我去过国内甚至国外很多家医院，见过很多专家都无济于事，阿喜，你的姥姥是我最后的希望！你懂吗？”我张着嘴想说些安慰的话又说不出来，我无法想象我要是失去姥姥他们会是什么情景。“别难过，我帮你问问吧，我姥姥可是很厉害的！”“好，谢谢你，阿喜。”“你不和我一起去吗？”“陆镇云摇了摇头，我这个样子还是明天在来吧！”我看着他那样子有些邋遢“你又不着急了？”“这次我是偷偷来的，舅舅他并不同意，他认为生死有命，应该顺其自然，而且他也太相信这些。”“那你可要好好劝劝他。”陆镇云点点头“明天我先去见见你的姥姥，看看她有什么办法能救救我舅舅，阿喜，只要能救我舅舅，什么条件我都答应。”“放心吧，我姥姥可是很善良的人，我回去帮你问问，姥姥一定会救你的舅舅的。”我没让陆镇云送我回家，我怕被发现我又逃学了。我在我家柴火垛旁边躲了一会姥姥就出门洗衣服去了，舅舅和舅妈早就去地里干活了，不到天黑是不会回来的。我提着袋子进了院子，左看右看想找地方藏起来，看看哪都不合适，我突然灵机一动想起了我家的菜窖。农村家家户户都有菜窖，冬天用来储存过冬的蔬菜用的，夏天基本上都不用了。菜窖挖在院子的西北角，站在屋里就能看到，所以很安全。我掀开了窖门，里面有一个梯子直通窖里。菜窖不高有成人大半个身体那么高，我下到菜窖里面，四周还摆着几个缸是冬天用来装水果的。我们这边水果只产梨，而且还是酸梨，因为现在生活好了，秋天的时候也有来卖苹果的，小小的酸甜可口，就是我们冬天唯一的水果了，至于橘子和香蕉那都是好几年后才有的，南方的水果更是没见过，都不知道名字。虽然如此，在那时候却吃的很香甜。我把零食都藏在了空缸里，上面盖上了盖子，趴出窖门看院子里没人回来我又跑出去了，回来太早会被发现的。我骑车上山去找周二丫，远远的就看到她瘦弱的身影“二丫”周二丫回头看到我“阿喜，你又逃学了”我嘿嘿一笑“你懂什么，这不叫逃学，这叫自己给自己放假。”我撕开糖纸把大虾酥塞到她嘴里“好吃吧？”“嗯，真甜呀”周二丫舍不得吃，拿过我手里的糖纸把糖又吐了出来包起来。“你这是干什么？”“留着以后慢慢吃。”看着她的样子我有些心酸，“我还有很多呢”我把兜里的糖往她兜里塞，她没要又还给了我“阿喜，我有一块糖就够了，你留着自己吃吧。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这是你姥姥她们给你买的，你要珍惜。”我很想说这些不是，但是又不知道怎么和她解释。我叹着气，周二丫是很有志气的人，开始我给她东西时她宁愿饿着也不要，不是她清高而是知道大家生活都不易，谁会有多余的粮食接济人呢。后来虽然她接受了也只是一个苞米面饼子而已，多余的也不肯要，也就是这几年家家生活条件好了才有馒头。我知道我在坚持也没什么用“我帮你干活吧”我没带镰刀只能用手帮她拔猪草，“谢谢你”周二丫笑了，她有两个酒窝，因为太瘦了只能看出一点点。那个午后我记得一辈子，要是知道后来发生的事我一定会把糖都给她，即使她在拒绝也没用，让她吃个够。这辈子苦她已经吃的够多了，希望她能下辈子能多吃点甜。

傍晚的时候我在村口等到了放学回来的伙伴“孙国，老师没发现我吧？”“阿喜，你又逃学，你可是我们这的名人，你说老师会不会发现？”“完了完了”我在原地转圈，我们班的老师有个外号叫刘三本。他有三个小本子，一本是在学校汇报工作用的，一本是上课教书用的，还有一本是找家长用的。他的小本本可是记得相当详细，连你在学校放几个屁都记得，虽然有些夸张，但是也差不多，每次来找家长，小本一拿出来能讲一天，他可是每个孩子和家长的噩梦。“现在知道怕了”孙强在旁边捂着嘴偷笑“孙国”我用有右手捏着左手的关节咯吱咯吱响“阿喜，君子动口不动手，我帮你都请好假了。”我放下了手“这还差不多，你用的什么理由。”“我说你家亲戚结婚，吃喜糖去了。”“这也行，什么破理由，明天去了准挨骂，你怎么不说我生病了？”“什么病能好这么快，明天上学老师一看你不就露馅了。”“你还真聪明呀，有前途。”孙国擦了擦头上的汗“这是今天的作业。”他把抄好的纸条递给我，我又一次犯了难，没去上学，这个我真不会呀。我回家时姥姥已经在做晚饭“阿喜回来了，今天上学学的怎么样？”“挺好的。”我不敢看姥姥的眼睛怕她发现我逃学，飞快的溜回了屋子。我现在自己住一个屋子，姥姥说我长大了应该有自己的房间，用城里人的话讲叫隐私。姥姥又在旁边盖了两间房，一间自己住，一边当仙堂，姥姥总说仙家出马虽然是为了修行，但是也是为了帮助我们生活好点，所以不能委屈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