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那个中年男人,离开赵府也是满怀心事,虽然骑在高头骏马上,走的却极缓,行出约莫七八里,他把马带进了道旁的树林。

任谁也想不到,一片不起眼的小树林中竟藏着一支军队!一水的骑兵,金甲红衣头戴白缨,一个个高大威猛,没有人发号施令的情况下都站在自己的马旁边,人不动马也不动,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精兵。

这群骑兵总数在二百左右,队伍中间还有车驾和仪仗,阵仗可不小!

这些兵看到骑马的中年男人进了树林,一个个抖擞起精神,站得笔挺。带队的军官,徒步迎了上来,双手抱拳施以军礼道:“将军,您回来了!”

男人只是略微一点头,跳下马背径直走向了马车,军官牵着马缰跟在他身后,男人从下马到上马车始终未开口,过了好一会牵马的军官才敢开口问:“将军,咱们还去兖州吗?”

车中的男人冷冷的说:“不去了,往北,到青州看看!”

“是!”军官得到了指令,立刻指挥卫队开拔,被称作将军的男人坐在车中,心情有些沉重,闭着双目时不时的发出叹息,他手下的军士们似乎也感受到了主将情绪,整个队伍死气沉沉的,没有一个人敢发出一点声响。

那将军静坐在车驾中,闭目盘膝,道路上一丝风都没有,但车窗两道竹帘却在不停地摆动,明眼人都能看出这位将军的内功已经步入了化境,呼吸吐纳自然带出一种霸气。

他回忆着刚刚与赵母的对话,恍惚间又回到了二十年前,他和赵破虏初识的情景历历在目。

正回忆间,马车突然停了下来,队伍的前方传来了一阵吵杂,惊动了这位神秘将军。

他轻咳了一声,贴身的军官立刻来到了车窗前,只听里面的人沉声说道:“小五,去看看怎么了!”

“是!”名叫小五的军官骑马径直向队伍前面奔去,他自幼跟随这位神秘将军,视其为父,他能感到自己的主帅回来之后心情很差,原因他不得而知,但是谁胆敢再让主帅不痛快,他肯定不会饶过对方。

然而他心中也很疑惑,这次随他们东巡的二百精骑都是跟随将军出生入死多年的老兵,别说在中原腹地,就算在草原上遇到匈奴骑兵突袭,也不会这般慌乱。

“让开让开!”小五用马鞭挥退挡道的军士,乡间的道路狭窄泥泞,他废了好大劲才挤到了队伍的前面。

“你们欠抽啊!”小五呵斥前军开路的几个士兵道。

几个小卒吓得直缩脖子,其中一个胆子大点的指着前面低声说道:“队长,你看!”

小五顺着小卒的手看去,只见不远处,道路中央,立着一人一马,把路堵住了。

小五道:“什么人,搭话了吗?”

小卒道:“我去问话了,什么都不肯说,傻捏捏的!要不是将军吩咐勿要惊扰地方,我早抽死他了!”

小五呵道:“多嘴!”他见挡住去路的人,年纪不大,一身白衣和坐下的马匹上全是泥污,好像快马疾驰来的,小五为人精明干练江湖阅历丰富,一眼就看出来此人拦路挡道必有隐情,于是策马迎了上去,抱拳当胸问道:“朋友,有何贵干?”

前人还是默不作声,只是用眼睛遥看着将军坐的马车,小五又道:“朋友,通个名,我代你传话!”

骑在马上的年轻人终于开口了:“我是赵遵,泗水侯赵遵!”

话音刚落,十丈外马车上的两扇小门突然飞了起来,只见那神秘的将军像一道闪电一样冲了出来,几个起落就站到了年轻人的马头前。

他上下打量着年轻人,眼睛渐渐变红了,小五发现主帅表情变化,警惕的凑过来,却被将军挥退了:“你们都闪开!”

他手下这些兵当真是听话,愣都没打,全都撤进了道两边的草丛里。

却说马上的年轻人真是赵遵吗?真是!赵母送走神秘男人之后,他立刻回到了房中,果然没多久母亲的“探子”便来了,赵遵和她照了个面,蒙混过了母亲。而后他跳窗而出,悄悄牵马出府一路狂奔,他是本地人熟悉一些小路,一阵紧赶终于拦在了神秘人的车驾前面。

神秘的将军的眼睛越来越红,眼角挂着泪珠,口中自言自语道:“像,太像了……”边说边不由自主的向赵遵靠近,最后双手握住赵遵牵马的手,激动地全身直抖。

赵遵原本有一肚子话要问,却被这一幕弄蒙了,问道:“您……”

“我是封不遗!”

此言一出赵遵立刻大惊失色,惊道:“您是车骑将军,封……”,说罢立刻从马背上跳了下来,翻身就要下跪。可他还没跪下去,一双有力的大手已经托住了他的臂弯,无论赵遵如何发力,都压不下去分毫,自己的力量如泥牛入海,轻轻松松便被封不遗化解了。

赵遵这才知道眼前这位封大将军有惊世的内功,自己那种无力感,和对方给与的压迫感都是自魏平君之后第一次遇到,赵遵被深深地折服了。

封不遗微笑着扶起赵遵,抓着他的手道:“孩子,这里非讲话之所,走,去前面的竹林,咱爷俩坐下慢慢聊!”

赵遵带着一百个疑问,跟着封不遗来到竹林,二人席地而坐,不等赵遵开口,封不遗率先说道:“孩子,方才挂在屋檐上偷听的人是你吗?”

赵遵一愣,封不遗笑道:“看你的脸色就知道了,你现在肯定很想问我和你家有什么关系对吗?”

赵遵点点头,封不遗用激动地声音说道:“我和你爹是磕过头的异性兄弟!他大我一岁,你该叫我一声三叔!”

赵遵脑子嗡的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封不遗接着说道:“那是二十年前了,我和你爹同时参军意气相投,结为兄弟,后来一起跟着先皇打匈奴,都封了侯,不过当时你爹的官可比我大!”

赵遵这才信以为真,哭着拜倒在地,结结实实磕了几个头:“叔叔在上,小侄儿给您磕头了!”

这次封不遗不再搀他,而是点头道:“这个头我受得!”

赵遵自幼丧父,母亲又不让他接触父亲生前的一切,今天突然冒出一个三叔,他如何不高兴,一边擦眼泪一边傻笑。

封不遗也很喜欢赵遵这个孩子,慈祥的打量着他,感叹道:“真像,你和你父亲年轻时候一模一样,看见你啊,就……就想起……哎,不提这个啦!孩子,叔叔我看你步履稳健,呼吸悠长,内功根基已成,得有小十年的功夫底子了吧!”

赵遵答道:“侄儿八岁开始习武,至今已有九载,学无所成,让叔叔见笑了!”

封不遗笑道:“我十六七岁的时候可没本事穿房跃脊挂房檐!孩子,你天资聪慧,假以时日前途不可限量!不过……不过多年来你母亲一直说你体弱多病,为此我和你婶婶都非常担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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