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娃的眼神给予了自己肯定,自己的判断没有错,虎娃特别交待:“你们单独在一起的时候问一下他是不是还有一个哥哥叫夏临峰。”
从原坡的溪道里回来,陆兆国一路狂奔,没有一点时间停顿,心里担心流血过多会死掉,便直接冲进大弟陆兆安的家,让他马上拉马车把自己送到镇上卫生院。陆兆安看他捂着耳朵,手上沾满鲜血,立马喊了两个儿子帮忙,马上在去镇医院的路上狂奔。
到医院的时候,陆兆国的老婆陆汤氏也赶到了。只有两名医生的卫生院,年长的医生仔细观察了陆兆国马上惊讶的说:“我,天,你的耳朵怎么少了一块,那一块呢?”
“什么?”陆兆国马上站起:“少了一块?我不相信。”
“你坐过去看。”
众人都瞪大了眼睛,陆兆国耳朵的下缘的确多了一个豁口。
医生给众人一个定心剂:“这个地方是软组织,毛细血管很多,如果能找到那一块,缝合包扎后不会影响美观。”
“你说,”话音刚落,汤氏指着丈夫陆兆国:“这耳朵被咬掉一块,是哪个女人咬的?”
女人的颐指气使让陆兆国顿时萎了半圈:“什,什么哪个女人咬的?我去祖坟上转悠,冷不妨被毒蛇咬了一口。”
“装,继续装,毒蛇咬的耳朵还能那么红,早都发紫发黑了,你的这条命能保住还不一定。”
陆兆国无词以对,重新坐回原处,嘴里嘟囔着说:“是蛇咬的,就是毒蛇咬的。”
医生无奈,烦了,敲了敲手中的笔:“哎,哎,你们治不治疗了,瞎掰掰啥?”
陆兆安连忙陪笑:“治,治,哪能不治哩。”
“那你告诉我,”医生对着陆兆国:“你的那块咬掉的耳朵到底能不能找到了?”
陆兆国摇了摇头。医生明白了,马上站起,消毒包扎陆兆国的耳朵。
陆兆国的耳朵多了一块手掌大的纱布。
走出卫生所的大门,陆兆国还想坐上驾车让两个侄子拉回去,被汤氏一把给拽了下来:“你看你可丢人现眼,又不流血了,又没折骨断腿坐什么马车。”
陆兆国自知理亏,一吭不吭往前走。
汤氏接着唠叨:“这下好了,耳朵被咬了一大块,明天村里的人一准全知道,看谁丢人。”
陆兆国停下脚步:“你可能别嚷嚷,闭上你那张臭嘴。”
“我嚷嚷,好,我不嚷嚷好了吧,有本事你明天把纱布揭掉,在村子里走几圈试试。”
陆兆国鄙视的看了一眼汤氏:“神经病,懒得理你。”
快进村时,陆兆国让陆兆安先行回去看自家门前有没有什么动静。陆兆安很快回来,说没有一个人在他才若无其事的走进了村。
各自散去,汤氏把门栓好,拉起陆兆国的衣领就进了里屋:“说吧,是哪位女人这么厉害,敢咬你队长的耳朵,这个女人肯定不是一般的女人,她恨你入骨,不然怎会下如此的狠心?早跟你说过,常在河边走,没有不湿鞋的,你偏不听,怎么样,这回遇到茬家了吧!我倒想知道是哪家媳妇如此刚烈不屈服你队长的淫威。”
陆兆国无可奈何,又忍无可忍:“你可能消停一会儿,可能让我休息一下,我看你是鸡蛋里挑骨头,想找茬。”
汤氏冷笑了一声:“哼,你看我平时可管你那么多的破事,不要以为我啥都不知道,其实我啥都知道,那个姓秦的三天两头往咱家跑,她来干啥哩?你说她来干啥哩?我不揭穿你,是给你留脸面哩,这次就不一样了,耳朵被咬掉了一块,就不是玩玩那么简单了。″“啪啪,”汤氏在陆兆国的脸上不重不轻的打了两下:“巳严重的影响了我和孩子们的生活。”
陆兆国想与汤氏大吵一架,想到夜深人静,丑事传出去对自己不利,马上转变了一副嘴脸:“老婆,你别吵,好不好?有些事我是能处理好的,你只要把身材保养的白白的,超过东陵村所有的女人就行哩。”说完话,他马上背过身去,心里想:等我好了,看我不打死你。
随后的几天,陆兆国是提心吊胆的,他的内心只担心一个镜头,那就是福娃拿着一把大砍刀找他拼命。他也做好了逃跑的准备,只要看到福娃出现在自家的大门口。他就马上关上门,从后面的砖门出去,绕到后面的茅厕躲进陆兆安的家里。必要时他会不顾颜面,让侄儿们全上,把福娃打的满地找牙。可是他担心的事一直没有发生,这让他的心情一天比一天轻松宽泛。
当扯掉纱布露出有了豁口的耳朵时,他傻眼了,镜中的自己判若两人,太过明显了,一眼就能看出端倪。虚荣心让他继续贴了半个月的纱布。后来发现也不是个办法,于是就扔了纱布,自已对自己说:“贴在耳朵上太憋屈了,从今个再也不贴哩,谁爱说啥谁说啥,谁爱讲啥谁讲啥,我不管那么多了。”
于是,陆兆国开始了一个月以来的第一次放开手脚,他在村子里转了一圈,并没有一个社员发现他豁口的耳朵或问他怎么了什么原因造成的,这让他的心非常踏实,转悠到涝池边,远远地看见有人在池边洗衣服,这在年馑的母猪原绝不多见。饿的站都站不起来,谁还有力气去洗衣服。
陆兆国揉了揉眼睛,仔细端瞧,那人却是康氏。康氏的脸红润了起来,与饿的瘦削的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种变化让陆兆国再次心悸,这可是母猪原上拥有最好身材的女人啊!他好像回忆起并不是很清晰在溪沟底强行与康氏交欢而未果,面前拥有活力的康氏才是正点,鬼使神差让队长陆兆国出现在了康氏的身后。
康氏从水的倒影里发现了他,但康氏装作不知道。陆兆国尴尬了好一阵子,鼓足勇气开了口:“你咬下的耳朵放哪哩?”
康氏没有理他。
“没想到你的性子这么刚烈,喜欢你稀欠你是爱你入骨哩,疼你难道不好吗?”
康氏镇定自若继续洗着衣服。
陆兆国瞧着康氏的尻子在轻微的摆动,就马上勾起了关于溪沟底康氏身体的全部记忆,他不由地内心开始膨胀,欲火再度在身体里燃烧。他没有顾及这是在白天也是自己康复第一次在村内视察。他的手从后面伸进了康氏的腋下。说时迟那时快,陆兆国还没有触到胸脯,只听“铛”的一声响,康氏手中的棒槌狠狠的击中了陆兆国的头部。
队长跄跄啷啷后退了几步,即时眼冒金花,痛的呲牙咧嘴在地上不停的呻唤。康氏端起盆子站起,从他身旁走过,鄙夷地说:“天作孽犹可违,人作孽不可活。”
头上立马起了一个大包的队长陆兆国忍着疼痛回到家里,在炕上睡了三天三夜。康氏的这一棒槌彻底打醒了存于他骨髓里面的欲根。活泛的康氏是惹不起的,这一棒槌不打紧,差点把自己打死,差点把能一手遮天的生产队长打死。
大约又过了很多年,那时的陆兆国也许骨子里仍存有对康氏的眷恋,他强行占有康瑞君被陆世杰亲自给送进了西安监狱。旧帐新仇叠加,老天爷不会不长眼。
也许是骨子里的细胞是扭扭曲的,变性的,拉长的,蹲了四年半大狱的陆兆国出来后仍然祸害村子里面的妇女,或大或小的影响着村子里的安宁,影响着下一辈小孩对美与丑的认知。直到七十多岁在县医院查出前列腺炎末期时,他的人生才开始趋于本分与安宁。
悲催的生活伴随着他。
在饥馑年最严重的那一年里,东陵村的人由开始的四处讨饭,托儿带女,到后来的小孩子们在家可怜巴巴的守望大人们昼出夜回。田野里,河沟里,房梁上寻找食物。看不到景翠,更看不到生息。所有的耕牛没有哩,所有的驴没有哩,所有的粮食也没有哩,它们都钻入人们的肚子里了吗?有些事情不是所有的人都知道的,也不是所有的人命运都一样的。在知与不知之间,有些人饿死了,仓促掩埋后又被丧尽天良的人挖掘走了!有些人劳累了一生,临走前只混的几块薄木板子挡身,防止黄土压身。试想,薄木板子能扛得住多少黄土的重量?要命的年馑,有些人丧了偶,成了光棍司令。有些人变成了寡妇,咽下泪水,硬撑起门户。在这些司空见惯绝不是什么稀罕事的平常心中,母猪原的人们很快发现有两个人在这场百年不遇的饥馑年中并没有被饿死,更没有发现他们为了续命而东奔西走,或者是被饥饿摧垮了身体的样子,成了东陵村人说不出原因的羡慕。
陆海驹用做诱饵让陆兆海的儿子陆文权说出了一个令母猪原人为之震惊的秘密。“你叔晚上睡哪哒?”“伯日婆哩。”他用这件事惩戒了三娃与陆贺氏,报了陆本德当年没有把他当人待的仇。最开始他觉得特别开心,无论走到哪里,趾高气扬,在人群中显摆,看我能耐,只一句话就掏出一个大秘密。他陆家不丢人,不丢死人,不丢到坟堆里去。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人们看他的眼光是轻蔑的,连婆娘也没讨到一个,还好吃懒做。他说的一切话,做的所有事都难以入主流。随着事情的降温,人们不再议论这件事了,陆海驹的生活找不到契合点了,于是就领着憨驴玩,整天在村巷里转悠。憨驴基本上都是主动找他,很少陆海驹主动找憨驴。在他们的心里,这种格局维持才能显现出主次。说白了,这也是一种无奈。
有一次,陆海驹问憨驴:“喂,驴,你还知道柏狗蛋吗?”憨驴冲他一笑:“咋不知道,和我们一样,光棍儿一个。”
“人家狗蛋儿可没白活,天天去窑厂唱歌,见过范苗苗白白的肉身,还抱过,亲过,嘿嘿。”
“你咋知道睡过?”
“那天晚上他日过后就找我了,他给我说的,说的有鼻子有眼。\"
“嘿,不嫌丑,”憨驴不自然的笑了起来。
“咋哩?你有反应了?”
“没有,没有,”憨驴显得更不自在了。
“唉,遗憾呀,”陆海驹叹了一口气。
“咋弄的?叹什么气哩。”
“我也去过那个破窑洞,看到过范苗苗撩水洗澡,也听到过陆本德老不死的也在那里。\"
“那多难受呀,没有想办法吗?”“
我也想呀,可我哪敢呀,那老不死的可是乡约哟。”
“嘿,干急吧。”
情绪高涨时那是豪壮,低落时那是凄凉,陆海驹马上变得低落:“一辈子混不得一个婆娘,有的人女人却多的很,这是他妈的什么道理呀!你可知柏狗蛋儿临死时说了一句什么话?我倒记得很清白哩。”
“嘿,我不知道。”
“大热天伤口肿胀,化脓,溃烂,流脓血,一口水也喝不下,最后发高烧,神情迷糊,狂呼乱叫,冤枉啊冤枉,狗蛋蛋冤枉,我连个锅底也没刮到,就挨了黑挫。走,不说了,哥带你去溜溜。”
人人都有情感,人人对生活的环境都有感知,只要有一颗跳动的心就要去生活,都要为那张嘴而奔波。
陆海驹在年馑刚开始的那几个月里,早早就断了粮。于是就带着憨驴到殷实的人家去乞讨。他知道,自己平时好吃懒做,在村里是出了名的。单独乞讨不能十拿九稳,带憨驴陪同,基本上百分之百。因为憨驴自小就没有父亲,十几岁母亲得病又死掉了,整日里穿着一件破棉袄,棉絮有五六处露出在外,见人基本上就一种路数:“嘿嘿”笑两声了事。
本村陆贺氏家两人也去乞讨过,三娃与陆贺氏不计前嫌,打个照面,勺了两碗包谷糁子递给两人后就关了门。
柏智麟家两人常去,有时高氏不给情面,两人就赖着不走,实在拗不过,每人给了一块锅盔后就铁青着脸把两人往大门外推。陆海驹厚颜无耻的从背后感受到了高氏指尖传递的温存,差一点就流涎了:“谢了,谢谢弟媳妇哩。”
东陵村讨罢,陆海驹就领着憨驴去了外村。陆海驹心里清楚,老是在村子里乞讨,总不是办法,总有不给的那一天。到外村去还可以回来再要,在那整个冬天,陆海驹和憨驴走过北面的江家寨,东原的龙湾村,徐家坡村。西园的雄家村,王乐村。南原的张家沟村,西凹村,更远的米家堡村。所到之处,只要瞅准哪家门楼高,院子大,房屋多,就直扑那家,双手一伸,直接索要,不管给啥,只要是吃的东西来者不拒。两人要饭乞讨,全是干货,没有套路,没有专业术语,伸手掂来。一个肃正的眼神传递,吃的东西就来了。
最开始两人要的东西有结余,于是就放在家里慢慢消耗。后来乞讨的主家自己家都没有粮食了,于是他们就开始吃结余的乞粮。等把结余的粮食也吃完了,陆海驹傻眼了,掖了掖破旧的长袍棉衣对憨驴说:“坏哩,没粮哩。”
“龙湾村赵增银,”憨驴提醒。
两人再次来到龙湾村赵增银的家,敲了门后,里面拴着的狗就“汪汪”狂叫起来。没多大回,身板硬朗的赵增银给开了门,一看又是这俩人,马上就去关门。陆海驹一看不妙,马上屁股一紧一紧的溜进了院子,人笑肉不笑的说:”贺老爷子,俺弟俩都两天没咥饭了。”
“你没咥饭关我啥事?你以为是以前,我家地多的是,有的是粮食。现在我和你们一样,哪弄粮食去。”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就赏点吧。”赵增银刚想再说什么,小儿子蹦蹦跳跳跑了出来:“有,我家有馍馍,我去给你拿,”说着,赵增银小儿子又蹦蹦跳跳跑了回去。
这时庞氏挺着大肚子,从厦屋出来。赵增银歪着嘴示意她回厦屋里去。宠氏迟疑了一下就要回转身。这一切被陆海驹看的清清楚楚,这个眼神可不是一般的眼神,这中间肯定有猫腻。他不失时机地走上去给庞氏打招呼:“喂,弟妹不认识哥了?哥是海驹娃,我和福娃是同辈,你也喊我哥吧!”
庞氏不置可否“哦”的应了一声,就走进了厦屋。这时赵增银的三儿子蹦蹦蹦跳跳出来给两人每人拿了一块烤饼。赵增银马上呵斥儿子:“小三子,下次一定不要再给他们,咱家都快没粮了哩。”小三子没有理父亲,指着门外:“走,走吧。”
陆海驹与憨驴边走边啃冰凉的烤饼,陆海驹眨着眼睛说:“这个小三儿长得墩实,心眼不坏。他这个一堵墙一样的父亲不像好人。”
“管他好不好哩,给我们咥的就是好哩。”
“他看福娃婆娘的眼神怪怪的。\"
憨驴说:\"你可是撑的,他什么眼神关你什么事?嘿嘿。”
回去后,憨驴没有回家,陆海驹仍在回忆赵增银看庞氏的眼神,正在寻思给这件事定性,一股腊肉的香味扑面而来,他猛的弹跳起来,大喝一声:“我的乖,这是谁家还有肉炒哩。”
两人寻香来到柏智麟家东边的巷道,厦房里露出灯光。陆海驹牵着憨驴的手蹑手蹑脚来到窗下,透过只有黄豆粒大小的一个洞往里瞅。高氏与柏智麟正在对饮,陆海驹舔了一下嘴唇,听高氏说道:“智麟,这些年我对你咋样?”
柏智麟说:“很好哩。”
“我有没有和人吵过架,拌过嘴?”
“没有哩。”
“我是不是一个好女人。”
“好女人呀,母猪原最好的女人呀。”
“最好的女人,最好的女人你为什么还有很多事瞒着我,不让我知道呢??”
“不是不告诉你,而是不能告诉你,告诉你我办的事就不灵哩。”
“人头三尺有神灵,我与你近在咫尺,小声点,没事的。”
只听“啪”的一声响,陆海驹瞅见高氏亲了一口白孝武,又在他的胸膛抚摸。
柏智麟的脸菲红:“我告诉你,我们咥饱喝足就上炕。”
随后陆海驹听到了柏耀庭以三亩水田换陆本德一亩旱地的绝世秘密。他惊呆了,张大了嘴巴摒住呼吸,直到柏智麟把话说完,高氏扶他到炕上睡觉,两人才挪动脚步离开柏智麟家与柏元清家之间的巷道。
陆海驹心花怒放,牵着憨驴就来到了陆家大院,煞有介事的猛敲大门。三娃从上房的窗户探出头来:“没看到什么时辰了吗?要咥的也得捡个恰当。”“开门,开门,告诉你一个秘密,保准让你吃惊。”夏三娃冷笑了一下:“你们能有什么秘密。”“和你们家有关的,三亩水田换一亩旱地的秘密。”为了不声张声势,鹿海驹有意把“二亩水田换一亩旱地”的声音压得极低,没多大回,陆贺氏与三娃就下了楼,让两人在厦屋说话。
陆海驹伸出手,做了一个捻纸的手势:“先表示表示,俺马上就说。”三娃用床底下的一个小瓷罐为两人勺了一碗河蚌肉与螺丝肉,憨驴接过,鹿海驹才把当年柏耀庭拿三亩水田换他家一亩旱田的真正原因说了出来。把柏耀武去找花半仙回来后又做了什么,说的最是具体。夏三娃好像什么都明白了,怪不得柏族长铁了心阻止队长挖他家祖坟,原来有这么一层原因呀!
陆贺氏冷静的考虑了一下后,马上和颜悦色的说:“海驹,小驴子,你们和三娃到猪场去看一下,证实如果下面真正埋了一块大石头回来再说。”三人去了没多久就踅了回来,三娃神色庄重,点点头示意果真有一块大磨盘埋在土下面半米的地方。陆贺氏立马去做了饭,让陆海驹与憨驴咥喝。她把三娃叫到一边很老练的说:“老人们是讲风水的,不能不信,本是我们陆家的风水宝地,却被他们柏家占了去。这些年我们家破人亡,从不顺心,先是兆楷阵亡,后是大儿媳疯掉,兆鸿多年未有音讯,恐巳远离人世,后来他爸也疯死掉了,柏耀庭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既然你不仁在前,也别怪我不义,三娃你去,”陆贺氏在三娃耳边嘀咕了几句后,三娃就领着陆海驹和憨驴走了。
第二天上午,上工的人们就发现柏家祖坟旧址上被泼了厚厚一层黄橙橙的屎撅子。
饥馑年绝无仅有的香味,引来好吃懒做的陆海驹与憨厚可怜的憨驴。一瓶白酒让很传统的柏智麟中了妻子的美人计,两者合而为一,让柏智麟不为人知的秘密公诸于世了。这让九泉之下的老族长情何以堪呀!饥饿很快让陆海驹与憨驴饥肠辘辘。在没有任何好的去处的情况下,陆海驹站起硬充好汉的说:“走,到村里溜溜去。”
两人风尘仆仆,脚步加快,跌跌撞撞来到离队长家不远的十字路口。右边第三家就是陆兆国家,陆海驹没有说话,直接来到了队长家门口,四下张望没有人,就吩咐憨驴站岗,自己去寻找食物。堂屋的门是锁着的,厦屋的南头搭了一个窝棚,棚里堆放着玉米秸。憨驴在路上东张西望,陆海驹一头钻进了窝棚,把玉米秸秆抱开,用脚试探里面什么都没有。他又抱开最里面的玉米秸秆,这里的秸秆是捆成捆的,两三捆秸秆倒下去后,露出了令陆海驹为之欣喜的一幕:一排码的很整齐的麻袋立于眼前。陆海驹用手点了点,足有七麻袋。好家伙,这队长家私自存粮哩,这么多的粮食正是继命的绝好机会,怎么带走呢?犯愁之际,陆海驹又发现旁边还有一袋已经拆口的麻袋,露出黄灿灿的包谷面。
陆海驹抿着嘴笑了,用手把所有的衣袋里全装满玉米面。觉得还不够多,又通过外衣的破洞灌进去几把,这才把玉米秸秆重新码好,慌慌张张,一溜烟似的离开了队长陆兆国的家。
回到自己的家,陆海驹把衣袋里的包谷面抖落到案板上。掉入破祆底的包谷面,无论怎样都倒不出来。他把包谷面全赶到一块,然后让憨驴拿来菜刀,在衣襟底割了一个口子,黄灿灿的玉米面才抖落出来,在案板上堆积成一座小小的粮食山。憨驴笑了:嘿嘿,还是你能。”
鹿海驹看也没看憨驴:“要不是哥罩着你,你憨驴早饿死哩。”
憨驴不置可否,又“嘿嘿”笑了两声。
黄灿灿的包谷面熬出来的包谷糁子又香又甜,两人又美美的咥饱了一顿。陆海驹监督憨驴把碗洗的干干净净,不无豪壮的说:“现在的粮食可金贵了,我们不能浪费一粒粮食,熬这个最难熬的冬天。”陆海驹与憨驴利用队长陆兆国家的存粮完美无缺的存活了下来。人们并不知道这里面的秘密,最多的认识就是憨人有憨福,老天爷眷顾了他俩。他俩用他们廉价的脸皮得以在东陵村存活,在村内仍然保留一席之地。
好汉不知饿汉子饥,包谷面很快又被咥光,陆海驹趾高气扬,掖紧了一下衣服发号施令:“走,继续弄粮哩。”憨驴跟在后面路,陆海驹走在前面,趁着夜色就来到了队长陆兆国的家。也没认真观察一下环境,就若无其事钻进了窝棚。陆海驹是熟车熟路,先把玉米秸秆挪开,然后伸手去找麻袋的袋口。
就在此时,出乎意料的一幕发生了,伸出去的那只手被“咔嚓”一声异响,随即他就感到手腕一阵钻心的疼痛,整个手掌被一条大狗给咬住了。陆海驹想挣脱,那只狗跳了起来,又撕又拽。疼痛几乎令陆海驹晕厥,他听到憨驴在外面路上的挨打声,在人的指使下又冲进来两条狗,窜上来就咬住陆海驹的衣襟,又撕又拽。
陆海驹的衣物被撕的满地都是碎片,整个人赤条条的站在窝棚里。三条狗并没有停止撕咬,陆海驹立马被咬的皮开肉绽。他拼了命的往外跑,刚跑到路上就栽倒在地上呻唤,嘴里“哎哟哎哟”的喊疼……
当陆海驹的抵抗没有用,毫无招架之力倒下去时,队长陆兆国的七八个侄子才喝叱住三条狗,三条狗应声奔到主人的面前,摇尾乞望各自的主人。糟杂的声音立马引来东陵村的村民。人们远远的看着,在远处议论纷纷。就在这时间趋于停止的时刻,陆兆安出现了:“你们深更半夜跑这来干什么?是不是想偷东西?”陆海驹处于极度的疼痛之中,只能听到陆兆安的声音,根本没有意识去回答他的话。陆兆安把身子转向憨驴,厉声质问:“你们是来干什么的?”憨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陆兆安气极一下子把憨驴给踢了起来,又一个巴掌扇过去,憨驴顿时眼冒金花。“说不说?说不说?\"陆兆安左右开弓,憨驴的嘴巴顿时鲜血直流。“说,”陆兆安怒目圆睁,露出兽相。
憨驴咬紧牙关,怒视着陆兆安:“你打死我吧,我没有什么好说的。”
“你就是一个碎驴生的,有人生没人管,整日里跟一个好吃懒惰的人东村西村的跑,招摇过世,今日个跑的好,挨了一顿打,舒服了吧?”
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亮灯的队长家并不见出来一个人。陆兆安对群众说:“认为是小偷,让狗把小偷咬哩。小偷跑到二哥家窝棚里,被当场逮到,没有其他的事,你们都回去吧。”陆海驹已经无法走路,陆兆国的几个侄子把他抬回家,往床上一撂就走了。人们都散去,陆兆国才从家里出来,站在大路上与弟弟窃窃私语。黑夜让他有一种神秘感:”与我陆兆国斗,你陆海驹绝对不是一个对手。”
被抬回家的陆海驹在床上呻唤了一夜,第二天伤口逐渐肿胀,发炎。眼看不见了,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无法让人直视。
憨驴对他的病情急的来回走动,没有一点办法,只有端来凉开水为他喂食。肿起的上下嘴唇让水难以下咽……这种情况让憨驴的额头直冒虚汗,他冲着陆海驹说:“海驹哥,这咋弄?这咋弄哩?”
第二天,陆海驹发起了高烧,整个人重度昏迷了。憨驴一囗气跑到陆家大院,上气不接下气告诉三娃陆海驹的情况。当两人跑到陆海驹家时,陆海驹已经咽了气,角弓反张,整个身体成垂死时的挣扎相……
母猪原最负盛名,好吃懒做的陆海驹走了。他做梦也没想到,队长陆兆国偷了队里的粮食,他去偷队长家的粮食,屡屡得手屡试屡中。没想到最后一次去偷,却中了埋伏,一粒粮食没弄到,还白白断送了自己的性命。
在随后的很多年,憨驴只身影单行走在东陵村的大街小巷,人们对于他的记忆并不是很深刻。东陵村有一段时间女人在外晾晒的内裤不翼而飞,找也找不到。直至多年之后人们从河川里把已经死了几天的憨驴抬回家才在他破旧的厦屋里翻出许多女人的内裤与红肚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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