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李元锦就叫上了老院子,一起去父母的坟茔处烧纸上香。依照当地的规矩,坟茔上的杂草只能交由儿孙后辈来清除,其他人贸然登上坟头,那是大不敬之事。
两人来到坟茔处,四周的杂草时常有人清理,坟茔两边移植的松柏树也都长得郁郁葱葱,只剩坟茔顶上的荒草一片一片的,等待着归家游子前来拔除。
李元锦来到坟前,先烧了一陌纸钱,敬香磕头之后,才走上坟茔,一点一点的拔除那些杂草。老院子站在旁边,也不说话,就这么默默的看着。
拔完了草,李元锦下来接着烧纸,然后轻轻地说一些自己的事情,但是老院子在旁边,也不能说的太真。只能半真半假的说自己出去游学了三年,现在终于回家了,自己这几年过得很好之类的云云。既是说给父母听,也是说给旁边的柴爷爷听。
老院子看着他跪在地上轻轻说话,忍不住插嘴道:“少爷夫人,小少爷再有两年就二十了,该是娶妻生子的时候了。我本来还张罗着去轻一位媒婆,没想到小少爷自己带着姑娘回来了,你们放心吧。”
李元锦涨红了脸,连忙说道:“柴爷爷,您别乱说,她不是...哎呀,怎么跟你们说这些都不信呢。”
老院子就只是嘿嘿的笑着,李元锦着急忙慌的烧完了纸,又磕了头,就要赶紧走。
两人城门口遇到了无有先生,老院子知道两人有事要聊,没有多说什么,招呼了一声就自己先回去了。
无有先生叫上李元锦,两人沿着清平河的河岸一直往前走。现在已经到了八月初,正是日头最足的时候,河岸边上几乎没有什么人。两个人一路沿着河岸走,一路说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事情。
无有先生率先开口问道:“元锦,这两年过得如何?”
李元锦恭谨的回答:“那日自先生走后,我自己上到了山顶,正赶上甲子一度的收徒剑试。当日我尚未拔剑,就已经被壹剑带着飞到三丈高空,并且被剑气所伤,后来是天真师兄救了我,并代师收徒,让我拜在了法景真人门下,取我名中之字,赐道号天元。只是师兄说这个道号太大,不能妄用,所以平时都以缘分的缘称呼。”
“师兄传授了我上清决和灵宝剑录两法,我依法修行,现在已经到了炼腑境。在山上平日里除了修行,我还将道藏殿的书看了一些,约莫着能有四分之一吧,对于世间一些事有了粗略的了解,才知道先生你当年带我走的路有多远,先生有多大的神通。同时还学了一些杂项的东西,还请先生不要见怪。”
无有先生笑道:“世间万法皆是修行,只要你不学那些歪门邪道,怪你做什么?修行途中可有什么不顺遂的地方?”
李元锦想了一下回答道:“确实有些奇怪之处,但是并无障碍。与其说是不顺遂,倒不如说是太顺遂了。我有些异于其他同门,其他人壹剑所赐的剑气都是固定的,师兄当时说我得了两道剑气,可是在我后来修行破镜之后,剑气却不断增多,现在已经有了八道。”
“而且我的剑气在我不调用之时,还会自主的随着我的真气游走,替我拓脉通穴,可是我未曾听过其他人有这样的事情。最开始的时候,每隔一个时辰就会有一条经脉疼痛,现在已经好很多了。不过我的修行进度却比别人快了很多,也是这剑气通脉的好处。”
无有先生疑惑道:“哦,还有这样的事情,容我替你看看。”说罢就伸手按在了李元锦的额头上,心神沉浸下去,审视李元锦周身。
片刻之后,他笑着松了手说道:“元锦,你师兄为了不让你太过惊讶,隐瞒了你的剑气数量,我刚才审视之下,已经看清楚了,随着你境界不断提升,剑气数量会越来越多的。不过没事,应该是天命剑的原因,得了它之后,果然你气运开始稳定,并且随着你的实力增长,开始慢慢聚拢了。”
李元锦有些好奇的问道:“先生,那我到底有多少道剑气?”
无有先生笑着说:“不可说,不可说。即便是因为天命剑,这数量委实我也没想到。而且我刚才看你的观想图,似乎又有了增长,做的不错,那些剑气就落在你的观想图中,你可以自己试着找找看。”
说到了观想图,李元锦又对无有先生说道:“先生,这观想图原本只是为了增强自身,帮我取得天命剑,为何现在还能不断增长?我下山之后,已经有了两次感悟,每次都帮我提升了一大步呢。”
无有先生说道:“其实这观想图本身也是一种修行方法,只是它不沾任何法力,一开始也不具备什么神通。这门术法名为‘神照内景’,越往后,神通妙用就越多,只是具体有什么神通,我没有练,就只能靠你自己摸索了。”
李元锦有些好奇,问道:“不知先生你修炼的是什么功法,到达了何种境界?”
无有先生笑了笑,说道:“不到时候,以后告诉你。”
两人接着边走边聊,由于言语中提到了天命剑,所以无有先生一直在施法隔绝天地,避免有人偷听。这其间干系太大,一个不小心就会让李元锦落入必死之境地,不得不小心一些。
两个人在外面走了大约半个时辰,才回到家中。刚进家门,董中生就急急忙忙的跑上来说道:“先生,少爷,有个了不得的人来家里了。我不敢让他在外面等,已经请到屋内了。您快去看看吧。”
说完,董中生就在前头引着二人来到屋内,果然屋里有一人正在坐着喝茶,见到二人进来,起身相迎道:“李兄,三年未见,你终于回来了,贸然到访你可不要见怪啊。”
李元锦赶紧迎上去说道:“龙侯,您怎么来了,我刚才有事出去了,该是你不要怪我怠慢才是。”
来人正是竞龙侯李望龙,昨天李元静途经灵鲤山时他就已经发现了,更何况他早就想了来这里拜访,今天便借机早早的来了。
几人寒暄着落了座,李元锦给无有先生和李望龙相互引荐了一下,先生施了一礼就坐在一旁开始静坐养神,让他们二人自己聊天。
李望龙一坐下,就望着李元锦啧啧称奇:“李兄,没想到三年不见,你已经踏入修道途中,而且进境飞快啊,看来以后可以称呼你一声道友了。”
李元锦谦虚道:“龙侯过奖了,只不过有了些际遇,才能侥幸修道,境界一事,实在是不敢托大。不知为何龙侯今天突然到访?龙侯与我有救命之恩,应当是我前去拜见你才是。”
李望龙当真就开始改了称呼:“道友,你与我一样有翻新山祠,修葺金身之谊,更何况我们现在乃是同道中人,我来拜访也是理所应当。本来你昨天经过灵鲤山时我就想要请你,只是想到你几年未归,就没好出声。”
李元锦笑着拜谢,两人又寒暄了一阵,说着一些各自身上的事情。
当李元锦问到他近况如何时,李望龙突然就面露难色,有些拘谨的对李元锦说道:“其实我今日前来,是有一事相求。”
李元锦忙问道:“不知龙侯遇到了什么事,我能帮上什么忙?”
李望龙叹了口气说道:“我也是实在无奈,若是再不想办法,我那龙侯祠可能就要保不住了。”
原来半年之前,霖水国礼部的一位新晋三品侍郎张越,突然在朝上呈了一本奏章,言说国内现在庙宇道观各处林立,但是对于所拜之神却没有一个严格的要求,严重之处,甚至有一州一神,一城一仙的情况。
百姓们不知轻重,只知道拜神求保佑,但是很多神位来路不正,甚至有那敛取香火财的假神,更有甚者,还有那蛊惑百姓,扰乱一方的邪教恶神。虽然霖水国不禁香火,也不立国教,但是任由香火神教这么泛滥下去,也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故张越奏请圣上,清查国内大小庙观祠堂,将所有香火神位全部记录在册,从中筛选出那些假神、恶神、野路子毛神,将其庙宇或推倒,或改建,或用作其他用途。对于那些敛财、蛊惑民众的邪教众人,直接将其收监定罪,主犯斩首示众,党羽刺配边关,不义之财充实国库。
而其中导人向善,或是却有灵验的神位,由礼部整理为册,拟定神位,由圣上御笔朱封为山水神灵。此一举,可以开民众之愚蒙,避香火之扰政,扬神灵之导善,补国库之充盈,一举四得。
其实最重要的,是显圣上之天威,不过这句话,是怎么也不能往奏章里写的。圣上办事那是为国为民,那能是耀武扬威之举吗?
于是国主大喜,命令张越主办此事,各处州府城镇上下官员全力协助,两年之内,务必做完此事。
于是一时之间,各处上下大小官员,均分派出了部分人手,全力清查庙宇道观,甚至连有些家族的家祠都要进去仔细搜查一边,看你是不是悄悄拜了什么野路子毛神。
只是这样举国清查,不可避免的就会有人徇私枉法,借此机会收受贿赂欺压良善。张越在此时又表现出了惊人的手腕和雷霆作风,他已经提前安排了几十人的巡视督查队伍,分散各处州府,专职负责查办期间受贿和欺民的官员,一经查实,就地免职,交由刑部候审。
说到此处,李望龙叹了口气,说道:“他怎么去做我不去管,但是我现在担心的是,我这小小的竞龙侯,怕是会被清查为野神,山祠被推,我就再无容身之地了。”
李元锦不禁有些疑惑的问:“龙侯,你的神位不是百年前国主亲封的吗?怎么会是野神呢?”
李望龙苦笑道:“什么国主亲封,都是当地人粉墨圣恩,夸大其词罢了。一国之主,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小小县城的小神,专门焚表祭天呢。当时不过是本地官员上奏礼部,礼部补了一个名字,之后发一道昭文到当地,这事就算完了。这种奏章,在国主的起居注中最多只有一句‘圣上今日甚是辛劳,御笔朱批奏折三十五份’而已。”
李元锦听到有昭文,又问道:“那昭文现在何处?要是有昭文在,也是可以说明的。”
李望龙面色更愁苦了:“那昭文是百多年前下发的,清平城府库这些年搬迁数次,昭文更是早就不知道哪里去了。我也是想了诸多办法,实在无奈,才来求你帮我的。”
李元锦指了指自己,说道:“我?龙侯怕是太高估我了,我能有什么本事撼动政令,问你求得一道特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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