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灵的衣裳开始沾润。
雷声过后,东风很疾,如阵马嘶啸而来,隐隐染着青晦之色。
天色苍苍,落雨了。
清微玄都的女弟子,呆呆盯着雨中戚灵的身影,黑黢黢却威灵独立,地上的火焰余烟被雨水逐渐浇灭,再抬头看落雷之处的天穹,尽抹成暗灰色。
实则戚灵正竭力压制自己的激动,她根本无法接受这个境况,仍在心底无声呐喊,“我,居然,救了清微弟子!阿爷给我的这枚符咒,竟然可以使用第二次?!”
女弟子有些难以置信说道:“你这幽魂,竟然驾驭了玄都雷法。”
戚灵顿时回过神来,反而更茫然了,“我……幽魂?”
清微女弟子眼中则闪出一丝警惕,自言自语嘀咕着:“咦,莫非是阴神出窍?”
戚灵讶异道:“阴神?出窍?这,我……我是不是在做梦呢?这场梦真可怕。”
清微女弟子紧缩双眉,虚指点住戚灵眉心,一点金光闪烁不见。
天色昏冥,杳然无声。
戚灵惊醒,浑身是汗。
※
一队黑马,旋风似的飘回内掖园林。
玉堂城岳牧刚睡下不久,剑卫统领褚星纪憋得满脸通红,他的出现,令岳牧吃了一惊。
此刻统领身后还站着一个清微弟子,怀抱中赫然一具尸体,更加令人骇然,他连滚带爬跌下床榻,口齿有些不清道:“何事!何事?”
褚星纪跪道:“有凶徒在城中马行街截杀清微使者!”
岳牧惨淡的瘫坐下来,白袖扶额,半天没说出话。
清微女弟子放下师弟尸体,声泪俱下道:“玉堂岳牧,我乃玄都派来玉堂的使者,名叫采澐,地上这人是我师弟,名为景泓。我二人此番奉命,跋山涉水而来,一路畅行无阻,万万想不到竟在城内遇袭……”
此刻这位名为采澐的女弟子,从怀中取出只白玉法碟,这是清微弟子身份的象征,上面刻着名姓与师承。
岳牧接过法碟,痴痴道:“采澐使者,在我的治下竟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我城中养着数千甲士,上百剑卫,竟如草扎纸垛一般形同虚设吗?”
一身剑意仍未收敛的采澐,冷冷道:“我与师弟在山中修行多年,不曾结识任何仇家,对方蒙着脸,因而也不清楚他的身份,更不明白他为何到此索命,但既然冲着我们来的,又专挑闹市下手,一定是图谋已久有备而来,恳请岳牧即刻封锁城池,关隘,水路,缉拿所有可疑凶犯!”
岳牧点点头,急忙吩咐道:“褚星纪!快!派出内掖一等剑卫,封城封路,玉堂城外三十里挨家挨户搜查可疑人等。另外去找街上的目击人,传我的话,只要能知道凶犯身份及下落,一律赦免大小诸罪,另有百两黄金重赏,若是发现有人知情不报,给我连坐三族!”
没等剑卫统领擦尽额角冷汗,岳牧就急切询问:“采澐道长,你可看清了凶犯的身形样貌?”
采澐并未作答,四处一望,竟立即扭身离开。
“贵使!道长,你这是要去哪里?有何吩咐尽管直说……”
白衣岳牧痴痴盯住采澐,底下脚步不停,紧随这位面沉似水的使者,鬼使神差般穿过走廊径直走到偏殿,死死盯着那门扉。
门内,戚灵正呆呆望向外头。
※
对于被捆绑在黢黑大殿里头的戚灵,采澐也颇为意外,但她却比旁人更清楚一点,适才这姑娘的的确确是阴神远游,若非修为高深之人,那么只能通过玄妙梦境实现,且戚灵当时并未吟唱雷法口诀,因而所施展出的,应该是被人施附的灵符效果,此类身藏灵符之人,通常会与清微玄都有莫大的渊源。
屋内,戚灵眉目微敛,恍惚了半天,瞧了瞧指尖那团淤青,低声自语。
“原来徐四犯的病这么凶呀!”
大概是岳牧焦躁过盛,支支吾吾没来得及解释什么,采澐便走近戚灵,从眉心引出一粒金光,说道:“姑娘,敢问那位修士名讳?”
“哪位?”
“就是赐你灵符护身那位。施符手法颇高,一分为二,成为阳符与阴符,分别护佑了阳神及阴神。”
戚灵抬头见采澐双眸闪烁,答道:“我阿爷名为戚湘华。”
“道号呢?”
戚灵摇了摇头。
“你的名字呢?”
“戚灵。”
在清微玄都的修行者,必须尽力回避一切世俗羁绊,以免有门人弟子借玄都威名在乡里作威作福或是在各城攀附权贵,因而玄都弟子返乡归家,依然会隐却身份,以避世出尘为立身之本,以深藏若虚为家训之道,这也是老修士对戚灵的叮咛。
采澐虚指斩开绳索,柔声道:“清微采澐,感谢戚灵姑娘相助……算是救命之恩。”
岳牧凄恻的捂着脸,面露些许恐惧,“如此看来,哎……我,她……哎,误会一场,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采澐听得浑身不自在,朝这位岳牧说道:“玉堂城主,眼下我师弟陨命归天,恳请将他既殓入棺,派人送回玄都。”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