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昏黄,素手纤纤,浣溪沙后写下了“摊丁入亩”四个字。

胤禛感觉自己如在梦里,为什么,会在他后院,听见他的格格给他讲述这么震撼人心足够把天下地主翻腾一遍的大杀器!

理智告诉他应该把这四个字立刻烧掉,不然还夺什么嫡,卷铺盖逃回东北老家还来得及。但胤禛感觉自己浑身的血都热起来——就是这个东西!!

这就是他心中模糊不清但隐约泛起的念头,是他夺嫡的最恒久动力。阴霾雾障一朝散开,胤禛感到皓月清辉笑着洒了他满怀。

他久久注视着这四个字,一切夺嫡和土地的漫漶的思绪都重新收入眼前四个字,他不说旁事,只哑声说:“有地的人未必会交税。”

凌霄微微一笑,提笔再书:“官绅一体纳粮”!

有权有势有官爵的人法律规定不用交税,那把法律改了就是,什么官员士绅读书人,有多少地给我交多少税!

胤禛道:“朝廷的政策总是要官员去执行的。”

凌霄再要写字,墨迹已经有些干涸,胤禛连忙转到桌前亲手磨了墨条,探头看凌霄沾墨写字,他一字字念出来:“高、薪、养、廉……”

凌霄也不磨叽,接着往下写。

“火耗归公。”

凌霄仰头望着敬爱的老祖宗,张嘴给自己编家史:“我阿玛面对大清饱受侵凌之态,翻阅国史,格外推崇世宗爷,这是他反复总结出的您改革的四大总纲。阿玛总说,正是世宗爷用这四条旁人不能为,不愿为,不敢为的方略,为大清又续了二百年的命!”

世宗爷张张嘴,纯纯失语了。他还没盖棺就听到了定论,还听到了这么高的定论,他一时感到这就是自己的历史使命,一时潜意识里又觉得真他妈离了大谱!

他拿起案头这张字字重若千钧的字纸,将上一刻还被他赞赏不已的浣溪沙翻折而下,凝视着这四条完整的、成熟的、环环相扣的,能给大清续命二百年的方略。

救命灵丹摆在这儿,不信也得信了啊,胤禛恍恍惚惚地想:原来我竟然真的成了最终的胜利者,世宗,世宗……这庙号也还行吧。

四爷想再细问问“历史”,比如我是啥时候死的,当然比起自己他最关心的是他亲爱的汗阿玛康熙爷——我爹是啥时候死的呢……

但他感到自己此刻的神经可能再受不住这么重大的天机泄露,满足你的吃肉要求就来扣群裙嘶二耳贰无酒以四七于是看向殷殷望着自己的大孙女,和蔼关怀起她来:“你真名便是叫凌霄吗?”

凌霄点头,强调:“爱新觉罗凌霄。这位西林觉罗格格原本在家是叫大妞的。”

四爷便说:“也该祭一祭她,待我安排下去为她做一场超度法事。”

凌霄忙接话:“老祖宗慈爱之心真是让孙女感动。”

四爷听了,微笑颔首,他愿意为西林觉罗格格做道场,最关键的是怕她冤魂不散伤害了眼前的大孙女。凌霄能立刻领会这一层,四爷这媚眼也算没白抛,令人心生快慰。

四爷又问:“凌霄是如何来此?”

凌霄不知道她咋穿的。

笑话,她要是能决定穿哪儿,她混什么四爷后院啊,早直奔延安了。

凌霄生在春风里长在红旗下,认认真真上学,勤勤恳恳上班,不算社会栋梁起码也是个劳动模范,好好在自家高床软枕上睡觉,一觉醒来成了马上要上喜轿给人暖床的雍王府小格格,她上哪儿喊冤去。

但实话是不能说的,她得从里到外塑造自己的带清末代格格形象,让甲方四大爷感到这个世界还是有逻辑的,还是顺着他认知的逻辑运转的。

所以凌霄张口就来:“您登基之后雍亲王府就是潜邸龙宫,照原样保存着,后来乾隆爷将此处改为皇家寺院雍和宫,香火极旺,极灵验。”

这是真的。

凌霄自己毕业找工作的时候还蹲雍和宫门口啃过冰淇淋,除了雍和宫有时候许愿调剂,没有大毛病,你就说愿望实现了没有吧!

“我阿玛在重返京城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带我来雍和宫,既拜佛陀,也祭祖宗,我们在您旧日书房的牌位前行了祭礼,一眨眼,我就成了被抬入雍亲王府的西林觉罗格格了。”

这是瞎忽悠的。

四爷听着她的说辞,心中却暗暗点头:神异竟是我自己,本王果然是神子下凡。

凌霄的戏却还没唱完,她颇为动情地喊了几句阿玛,泪眼朦胧地看着老祖宗:“这都是祖宗显灵,佛祖保佑,能让我回到此处当面拜见祖宗,实现我阿玛的夙愿,挽我大清于狂澜之前啊呜呜呜呜呜呜。”

凌霄这一番唱念做打,立足了忠心为国孝顺子孙的人设,四爷连忙给大孙女递手绢擦眼泪。大孙女好啊,一片丹心为大清不说,还有文化有脑子,普通人家姑娘就算穿来了,谁学什么摊丁入亩火耗归公啊!

好孙女,孙女的阿玛也是个好孙子!

四爷问:“你阿玛是哪一支的?”

我阿玛是您儿子乾隆的儿子嘉庆的儿子道光的儿子咸丰的儿子同治的堂弟,凌霄已经都算好辈分了,同治帝叫载淳,我道具爹就可以叫载荷。

但此时凌霄看着四爷,猛然灵机一动。

“我阿玛名讳载河,乃是怡亲王之次子!”

“怡亲王?”

“怡王府是您登基后亲封的铁帽子亲王,世袭罔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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