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李松茗如何自我宽慰,这一场不具有也不应该具有任何额外意义的梦境,还是如一阵风在湖面上掀起了阵阵的涟漪,让湖面再也无法平静下去。
而且,在李松茗意识到了那天的梦里出现的人是卢诗臣之后,就仿佛某种心理暗示一般,卢诗臣的身影总是多次在他后来的梦里再出现。好在或许是李松茗心底的那根弦绷得太紧了,卢诗臣的面容每每在他的梦中一出现,他便立刻从睡梦中惊醒过来,没有让梦走向更深处的地方。
即便如此,这一切还是令李松茗心绪凌乱,他不愿意去想为什么卢诗臣总是出现在他的梦中——也不应该去想,一道无形的却高不可攀的高墙立在那里,李松茗不知道墙后面是什么,但他知道这道墙不能靠近,不可跨越。
于是李松茗选择让自己每天沉浸在医院繁忙的工作里,也更加专心地研究自己要参与的那场手术的病人病历和手术方案,让工作填满自己脑海的每一个角落,将梦境里卢诗臣的残影全部都挤走。
李松茗要参与的这场手术比较复杂,患者是个老年人,术前术中术后要顾虑的事情都很多,因此李松茗即便是二助,要做的准备工作也有很多。而且因为病例比较典型,还和病人谈好了这场手术成为教学手术,要全程录制,因此正式进手术室之前,李松茗还是颇有一点紧张的。虽然并非第一次参与手术,但或许是因为到新医院的第一场手术,他还是有一点紧张。
他站在手术室门口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听见身后有人叫他的名字:“松茗。”
李松茗回头一看,是卢诗臣举着双手在他的身后。因为体型偏瘦,和宽大的手术服比起来显得有些纤细,他走到了李松茗的身边,用脚踩开了手术室门,侧首看着李松茗,眼神中隐含着一点宽慰和鼓励的笑意,和李松茗说道:“走吧。”
卢诗臣没有说什么特别的话,只是一句“走吧”,但是却又很奇怪地让李松茗的心绪平静了下来。
李松茗跟在他身后,一起走进了手术室。
其他人也已经到了手术室,麻醉医已经给病人进行了全麻,确认病人已经进入沉睡状态之后,手术便正式开始了。
卢诗臣从前作为三院颜值加技术的“门面担当”不是吹出来的,即便是那些过去的辉煌都已经埋没在旧日不堪的传闻之中,但是从来不会被风化和锈蚀,只要被看见,哪怕只是露出一角,也让人无法移开目光。就像李松茗心怀偏见地见他第一面会被他的容貌所震撼,如今在手术室中他同样被卢诗臣的手术状态所震撼。
李松茗也不是没有见过其他技艺精湛的医生做高难度的手术,但是卢诗臣的工作状态依然令他非常震撼——但是李松茗并没有任何时间去消化那些震撼。或许是因为是教学手术,这场手术大家没有怎么聊天,所以李松茗几乎全部的感官都集中在了病人和卢诗臣的身上。
手术中的卢诗臣和平时的状态完全不同,那种总是显得有些轻浮的慵懒气息退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很专注的姿态——无影灯下的那双手动作精准而迅速,对于病灶的判断几乎是瞬息之间就完成的,他对整个手术过程的掌控是非常精准的,对程晰和李松茗的指令也非常简单而且准确,即便是李松茗是第一次参与他的手术,也不会存在理解上的偏差或者迟疑。
在卢诗臣的把控下,这场手术有条不紊地完成了,因为患者是高龄,原本做足了意外情况的方案,但是一切都比预想的顺利,并且比方案预计的时间完成得快,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手术完成以后,卢诗臣把切口缝合的事情交给了李松茗。
“手真稳,缝得挺漂亮啊。”李松茗缝好切口打好结之后,卢诗臣看了一眼切口的缝线,轻声笑着夸赞道。
因为戴着口罩,李松茗只能看见卢诗臣的上半张脸,而且还带着眼镜,但是他看见镜片下的卢诗臣的那双眼睛微微弯起来,显然是在笑。李松茗甚至能够很轻易地想象出来口罩之下卢诗臣嘴唇弯起来的弧度和他颊边的酒窝是什么样的。结束手术之后,卢诗臣的身上那种总是略带轻浮的慵懒姿态又回到了他的身上,因为那种如同羽毛撩拨在皮肤上的那种笑声,连带着这句对李松茗的夸赞听起来都有些不太真心实意,仿佛是某种暧昧的调笑。
缝合伤口的工夫李松茗还是相当熟练的,他的缝合技术在幽江医院的时候甚至是相当“有名”的,他缝合伤口很稳很整齐,既快速又美观,所以但凡他在手术室,缝合的活儿都一定是给他的,甚至曾经还有病人点名让李松茗上自己的手术做伤口缝合的。
因为这个夸过李松茗的人不少,李松茗明明已经听得习惯,早就波澜不惊了,但是此时此刻听见卢诗臣的夸赞,李松茗口罩下的嘴角忍不住上扬了一下——明明是以卢诗臣的语气姿态听起来并不真挚的夸奖,李松茗心里却觉得诞生出一种连从前听那些无比诚挚热忱的赞美也没有感受到过的愉悦。
太奇怪了,这些天被李松茗强行平息下去的、不该涌起的心潮又有了翻涌出来的迹象,李松茗抿紧了唇,止住自己无人看见的笑意,但是却依然止不住心底深处愈来愈汹涌的浪潮。
李松茗在三院参与的第一场手术结束之后,程秋夏总算结束了在外地的交流会议,回到了三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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