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世界和世界之间也会分出一个强弱来那样,即便是同为天道之子,也会因为自己所处的世界的规格、自身所受到天道的偏颇程度、以及个人的资质经历实力的种种因素叠加,有高下之分。

而渡鸦的主人,便是在这无数的天道之子当中都算是数一数二、少有人可比拟的存在,远胜过诺兰许多。

因此,诺兰能够做到的事情,渡鸦自然也可以轻而易举的就做到。

在答应了商长殷之后,他的身形便开始迎风暴涨,很快成为了一只巨鸟,双翼展开的时候足有十来米,像是一团能够将人笼罩的严严实实的黑云。

渡鸦伸出爪子来,将商长殷小心翼翼的拢起,随后双翼一展,登时便扶摇直上,便是本该遥远无比的九重天阙似乎也并不是如何的不可触及。

不过是几个振翅的功夫,他们便已经来到了那裂缝之下。狂乱的罡气从裂缝当中猛烈的溢出,商长殷朝着那裂缝虚虚的伸出手去,甚至都还没有来得及接近,便已经被刮伤了手,殷红的血液顺着指节流了下来。

渡鸦当即开始呱呱乱叫:“你在干什么?伤的严重吗,要不要紧?”

闻到空气当中的血腥味,渡鸦觉得自己整只鸦都不好了!他浑身的羽毛都炸了起来,远远的看过去像是一个巨大的毛球。

显然,“商长殷受伤”这件事情不知怎么的,给他带来了不小的惊吓。

渡鸦没有办法描述那种心情,那就像是一颗他最喜欢的宝石在眼前碎裂、而他却无力去挽回的心疼,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捏住了他的心脏。

“抱歉,有点好奇。”商长殷毫无诚意的道了一声歉,“你知道这裂缝外面是哪里么?”

渡鸦顿时被他的话给吸引了过去,暂时遗忘掉了去探寻自己那不知从何而来的、过于汹涌澎湃的的情感究竟是怎么回事。

“横竖不过就是诸天吧,怎么了?”

商长殷闻言,并没有搭话,他只是低下头来,若有所思的看了看自己的手。

那绝对不会是诸天——至少不会是他记忆当中的诸天。

诸天的确并非常人所能够轻易企及到达的领域,但是也绝非这般的凶暴。实际上,任何能够突破自己本身世界的桎梏、并且来到诸天当中的人都会发现,诸天是温柔、宁静、祥和的,它像是母亲温暖的怀抱,呵护着怀中的万界。

——而不应该如同现在这般,仅仅只是从中外泄出来的气息,都已经成为了能够伤人的利器。

渡鸦口中咕哝了几声,大抵是怕了商长殷的操作,所以决定来个速战速决,免得商长殷再弄出点什么事情来。

那一双原本漆黑如墨的眼瞳一点一点的被血一般的色泽所侵蚀覆盖,若是有谁现在站在渡鸦的对面的话,甚至都不需要进行任何的的对视,便已经会在他的面前诚惶诚恐的低下头来。

这是由鲜血、白骨与死亡所堆砌出来的死之君主,一眼之下便可令苍生寂灭。

死之君的意识降临在渡鸦的身上。他稍微的扇动了一下翅膀,像是有些不大能够理解自己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形态。

然后,他读取了这一片分魂的记忆,并且明悟了自己被召请出来的原因。

死之君垂下眼来,看了看被自己拢在爪子当中的商长殷。

相对于渡鸦如今的体型来说,那未免太渺小了,像是手办一样可爱,带来一种仿佛只要能这样稍稍的收拢爪子,对方就会完全属于自己的满足感来。

这对于死之君来说,是极为稀奇和罕有的情感。

即便曾经也是受到一整个世界所钟情的天道之子,但是那也不过是拥有资质的“种子”。想要成长为在整个诸天都站在最顶端、以此身掌管万界的死亡法则的死之君,其中所需要的努力、机缘,以及不得不付出的庞大的代价……无论哪一样,都是必不可缺的。

无论以前的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在成为死之君后,这一位尊贵的存在便再没有常世的生灵所应该拥有的情感,也并不为任何出现在他的面前上演的、此世的一切而产生情绪的波动。

他冰冷而又淡漠,像是一台按照提前编写好的程序运作的机器,也像是不会进行任何的人性的思考,而按照某一套标准长久运行的规则。

死之君的分魂化作无数只渡鸦,在诸天万界当中穿梭。他们的出现最早或许是为了寻找什么,只是时间太久太久,死之君自己都已经遗忘了那一切起始的原因。

而现在,有这样一抹分魂乞了他的力量,想要打开空间的通道。

看在这个罕有的、让自己产生了情绪波动的人类份上,死之君并不介意借出这样一点微末的、连头发丝都比不得的力量。

有某种无形的规则降临于此,于是肉眼可见的,在那漆黑的裂缝之下被撕裂开了另外的一条道路。死之君阖上眼,再睁眼的时候,他周身的气势尽消,已经变回了熟悉的渡鸦。

“方才的不是你吧。”商长殷冷不丁的问。

渡鸦大大方方的承认了:“我特意请了主君短暂的降临,打开了一条跟着但是不会被发现的通道!怎么样?你见到主君了吧?是不是慈悲又强大?”

他问:“所以你要不要和我签订契约?成为我主的子民,你将会永远被死亡庇佑。”

“一般人想要这样的机会还得不到呢!”

他叽叽喳喳的说了一大串的话,直吵的商长殷耳膜生疼,在内心腹诽不愧是乌鸦,就是会吵闹。

不过,亡灵国的死之君……

商长殷曾经作为天道之子去往过的世界不知凡几,他记不清自己有没有去过一个这样的国家,也不大记得有没有哪个世界里面,有最终登顶、得到了死之君】这样的名号的天道之子。

只是方才,在那位死之君出现的时候,商长殷的确有某个瞬间察觉到了些似曾相识的气息。

大概真的是以前曾经见过的什么人吧。

他并没有在这个方向上太过于深入的去联想。

死之君所开辟出来的通道宁静、平和,同原本横贯在天空当中的那一条裂缝构成了过于鲜明的对比。渡鸦带着商长殷从容的在其中穿行,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已经成功的从通道当中飞了出去——

恶臭的气息扑面而来,无论是渡鸦也好,还是商长殷也好,没有谁料到他们会遭遇的居然是这样的事情,一时间俱是面露嫌恶之色。

“呕呕呕!”渡鸦嘎嘎惨叫了起来,“这个位面世界在搞什么?!这是怎么回事?”

那臭味几乎要成为生化武器了,如果不是因为强大的毅力支撑,渡鸦可能会当场表演一个倒栽葱脸着地。

此刻,他们已经完全的进入了这个位面当中。通道在身后关闭愈合,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眼前所见的是无边无际的垃圾山,从地面一直堆起,成为了高高低低起伏的山脉。除此之外,看不见碧水蓝天,看不见鸟兽山川,仿佛这整个世界都是由垃圾所构成的一样。

即便是他们如今正在飞掠过的天空都透露出一种宛若天之将倾一般的,古怪暗沉的砖红色泽来。

渡鸦声嘶力竭的发出了惨叫:“我根本找不到任何的能够落脚的地方——难道我高贵的双爪将不得不踩在垃圾上吗——”

他!死之君的使者!伟大的冥府的引路人!觉得自己根本受不得这样的委屈和折辱!

可是一直在天上飞,显然也并不是什么长久之策。

被他拢在爪子里面的商长殷又无奈又好笑:“你寻个适合的地方,将我放下去。然后像是先前那样,化作小鸦停在我的肩膀上就可以。”

渡鸦歪着脑袋想了一下,觉得这个提议可行。

“你难道不厌恶这些吗?”渡鸦问,“你在自己的世界里面,不是备受宠爱、自幼便酌金馔玉的皇子吗?”

那该是在锦绣丝绸当中被娇养着长大的小皇子,说不定隔着几十床的垫子都能够被垫在下面的一颗豌豆给咯的腰酸背痛、掀开衣服一看满背都是青紫之色。

当商长殷站在一个人的面前的时候,甚至都无需多言,只消得看他通身的气派,便已经会让人觉得这家伙当真是如同那被摆在玻璃橱窗后面的、无比昂贵的艺术品,必须用最小心最谨慎的态度去呵护和对待,不然的话就会有被损坏的风险。

而就是这样宛如瓷器一般的娇贵的小皇子,却居然在落入如此恶劣的环境当中的时候却也依旧面不改色……不得不说,这的确是出乎了渡鸦的意料。

“自然是不喜欢的,但是并没有到无法接受的程度。”商长殷朝着下方望,找到了一处垃圾堆的不是太拥挤、勉强能够下脚的地方,“在那里把我放下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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