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历三六年,四极寰宇彻底地进入了蒸汽修仙的盛世。
东荒,大秦国。
太阴郡,上衡城。
第七书院。
徐还陆和应旧客这对师兄弟被同窗们笑称为两个病秧子。
他俩自幼体质羸弱,晒不得太阳也淋不了雨,每逢外出的课,溜得比兔子都快。他们正躲在武场高处的一个偏僻角落偷闲,此地居高临下,能将整个武场尽收眼底。
徐还陆是二者中的师兄。
他用帽子挡在头上,眉眼轩朗,瘦削,还未长开。师父第一次捡到他就乐了,打趣道:“这年头,竹竿也能成精啊?”
徐还陆今日精神头挺足的,他对靠在他身上昏昏欲睡的应旧客,有趣地道:“那个师姐,身上还有另一个人的魂魄,居然是一体双魂。”
他有一双琥珀色的瞳孔,宛若熔金。
能够洞穿躯壳,窥见人的灵魂本色。
应旧客眼睛都没睁,有气无力道:“嗯,她和她身体里的魂魄吵了一路,听的我头疼。”
他看起来比徐还陆还小一点,十四五岁的模样,头发枯黄,皮肤苍白,让人觉得医书上命不久矣的示例应该是照着他的样子画的。
他们的师父捡了个眼眸神异的徐还陆,接着又捡了个通晓读心之术的应旧客。徐还陆曾对师父说过,也许能改行去鉴宝,赚得肯定比现在多。
闻言,徐还陆随口一问:“嗯?吵什么?”
应旧客懒懒道:“魂魄说自己是天下顶尖的炼药师,想让师姐拜师传他衣钵。师姐说,新历三六年了,骗子都不与时俱进的吗?”
“然后魂魄感觉自己被冒犯了,说师姐没眼光。师姐就骂魂魄大变态,偷窥她洗澡。”
徐还陆下意识看了眼师姐,师姐云鬓花颜,体态风流,他下意识道:“搞这么刺激。”
师姐表面冷若冰霜,内心和寄居在身体里的魂魄吵了一路,渐渐远去了。他们走远,声音就小了。应旧客的眉头松了松,揉了揉耳朵。
来来往往,徐还陆换了目标,一个一个的看得津津有味。这是他的习惯,闲来无事,便用那双神异的眼眸观察藏在庸常面目之下的世人灵魂。
忽地他眼眸一动,有个少年头系抹额,身着一院黑色宽袍的校服,远远路过。花园的位置占据高位,正好将那个少年一览无余。
徐还陆察觉有异,正想开口,应旧客便按住了他的手。
他愣了下,疑惑地看向应旧客。应旧客睁开眼,摇了摇头。
等那人走了很久,应旧客才道:“那人灵体通透,我却听不到他的心声。一是他真正的心无杂念,二是他超出我们想象的强大。前面那个师姐一体双魂,但是那魂魄孱弱,师姐不过窥山境界,察觉不到你我。但刚刚那个师哥就不一定了。”
应旧客说:“你没发现吗?他走到最后,回头看了我们这里一眼。”
徐还陆挑眉,道:“难怪,他的灵魂那么奇怪。”
应旧客疑惑:“怎么个奇怪法?”
徐还陆微微一笑:“干净。——非常干净。我们所有人的灵魂都缠着不知何处来去的丝线,可他的灵魂干干净净,不在五行中。”
徐还陆说着说着,又想起什么一般,“和黎子骏相反,像两个极端。黎子骏的灵魂缠着密密麻麻的丝线,仿佛一个巨大的茧,我都看不见他的脸。”
“那个师兄看校服是一院的,不知道来我们七院干嘛。”
他俩随意聊着天,打发着时间,话题上下不接,漫无边际:“下课吃食堂还是回去吃?”
“食堂吧。师父师伯那手艺,狗都不吃。”
“下周月考,说是要去骑环山,咱俩去吗?”
“不想去,但是那是月考。考零分的话师父……应该不介意吧?”
“鬼知道。”
……
高山上钟声响起,漫远而又空旷。
徐还陆跳了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伸手一勾,一个符箓被他收了起来,放进胸襟里。他说:“走走走,下课了,去食堂。话说这隔音符的灵力最多撑一次就报废了,还得去写。”
应旧客慢吞吞地把特制的耳塞戴上说:“不写,让师父写。”
徐还陆道:“又要找理由了,让我想想,什么理由好呢?”
应旧客没听见他说什么,只一个劲地催促:“快走,去晚了那家牛肉锅盔又得排半天队。”
……
到食堂还是没能赶上,徐还陆看着那长长的队伍无语:“这队伍能排到我爷爷投胎转世叫我爷爷。”
他俩好不容易买好饭,刚坐下,旁边又哗啦哗啦下饺子似的来了一堆人。
他俩坐的很偏僻的角落,前面还堵着道墙,一般人看不见这里的座位。徐还陆叼着牛肉锅盔茫然抬头,见一伙人两手空空的站着,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
应旧客眼皮都没抬,他肠胃不好,消化差,吃饭要细嚼慢咽的嚼很久。
围着他们的有五六个人,都是群半大小伙,为首的却是个纤瘦的少女。
少女生得寻常,一双眼是唯一出彩的地方,漂亮极了。
睫如鸦羽,瞳孔清透。
徐还陆认出来了,这是他同一届的同窗,不是一个班的,不过在排行榜上常年占据前第二,叫何什么的?
跟徐还陆和应旧客这两个前一百都进不去透明人没打过交道。
徐还陆还在想那小姑娘叫什么,对面倒是自报家门:“你好,徐还陆,应旧客,我叫何叶。”
哦,记起来了,那个何叶。
从外面来上衡游学的贵族大小姐。
徐还陆对何叶一笑,一边还鼓起来嚼着锅盔,有点奇异的爽朗,他连忙咽下东西,含糊不清问:“有什么事吗?”
何叶也不扭捏,单刀直入,道:“一个月后,去仪康剑城的六个名额里,你和应旧客各占一个。”
仪康剑城,天下剑修圣地。每年都会举办折桂会。折桂会乃十八岁及以下的少年比斗的盛会之一。
何叶问的正是去往仪康剑城交流参观的名额之一。至于能不能参加折桂会,得靠个人本事。
徐还陆道:“啊,怎么了?”
何叶道:“让出来一个给我。”想了想,她加了句,强行礼貌,“行吗?”
徐还陆微微一笑,道:“我记得你有名额。”
何叶道:“但我现在还需要一个。你想要什么吗?力所能及的,我都能给。”
熟悉徐还陆的人都知道,他打小有点嘴欠的毛病,非得问一句:“那你力所不能及呢?”
何叶旁边的朋友好像想说什么,被何叶微微抬手制止了。何叶那双清透的眼睛看着徐还陆,认真道:“那就不要了。”
她的态度太坦然,放弃的也是出乎意料的果断,根本不为这点小事纠结。她说:“我希望和你们能谈谈,能有个互相满意的结果。但是如果不满意,那就算了。”
她漫不经心地想:反正还有三个人,这个不行下一个。
她从不为难她自己。
徐还陆乐了,说:“那好吧。其实我的名额可以给你也无所谓,但是我不放心应旧客一个人去仪康。你也看到了,他耳朵不好使,我怕到时候别人说他都不知道。”
应旧客有耳疾这件事何叶来之前就了解到了。
她反应很快,瞬间道:
“三个方案,一是我当他的耳朵,二是你俩的名额都可以给我,三是我帮你申请跟随名单,你作为后勤跟着应旧客。”
徐还陆推了推应旧客,应旧客:“嗯?”
徐还陆说:“你去仪康吗?”
他把这句话重复了三四遍,应旧客才慢吞吞道:“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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