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喊了一嗓子,他抬头,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陆拙和许流星,然后放下文件,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小本,起身走来。
普通话出乎意料的很流利:“我叫戚牧英,是赵家村的村委主任。”
“你好,陆拙,京平人。”陆拙与他握手,同时也向他介绍道,“这是我女朋友,许流星。”
戚牧英对着许流星露出一个客气的笑,双方互相问了好。
“一起冒险的同伴走散了?”他在许流星对面坐下,打开小本,拔下钢笔帽子,“能描述一下他们的长相吗?还有具体走散的地点?深山老林危险不明,我需要向镇上派出所报告此事。”
陆拙一通胡编乱造,当然都是他和许流星此前商量好的措辞。
戚牧英笔速飞快地记录着,写完之后,将本子推到两人面前,请他们核对。
虽然书写速度快,但他字迹端正,笔锋严谨,像是认真练过书法的人才有的笔力。
正沟通着,那位扎着麻花辫的小姑娘也领着村医来了。
村医是位四十来岁的中年人,面颊瘦削,双眼细长,鼻梁高挺,他的嘴唇发紫,皮肤黝黑,显得脏兮兮的。
个子挺高,一身简陋的粗布麻衣,结实有力的臂膀露在外面。
进了门,他还未卸下背上的竹篓和腰间别着的弯刀,便一眼锁定许流星。
山里的土医生,治疗跌打损伤是拿手活,经验老练。
许流星扭伤的脚踝原本就不严重,让他看似随意地捏了捏,竟然一点都不疼了。
他起身,又伸出手对着戚牧英比划了几下。
“许小姐只是扭伤,未伤筋骨,休息几日就没事了。”戚牧英翻译着手语,又解释,“海哥不会说话,但他的医术很好,是京平医学院的高材生。”
许流星向海哥道谢,又见陆拙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他。
“海哥”名叫戚北海。
性格孤僻,独来独往,挂着村医的公职,时常进山采药,闹失踪是常有的事,身上也总挂着彩。
村长说,戚北海原本并非哑巴,他是在京平念书时,被人毒害了。
因为残疾和出身,在城市如飘萍,不但各种碰壁,更是受了诸多白眼与欺辱,后来就回了赵家寨子。
村长说这些话时,戚北海正蹲在院子中埋头整理他刚找回来的草药,背影孤寂又忙碌。
寥寥几句,诉尽贫苦人的半生。
陆拙是无法感同身受的,只有许流星暗自悲观。
拼命离开了这样偏远贫瘠的山村,甚至考上了京平医学院这样顶级的学校,他本该有个光明的前程。
不说一步登天,余生富贵,总不至于沦落至此,残疾,孤生,默默无闻……
此时,戚牧英亦摆好了广播,说是广播,实则就是一个大喇叭搭配一台手摇式发电机。
这种古董在滨海已彻底淘汰,但在赵家寨子这种至今还未通电的偏远山村实属稀奇。
麻花辫小姑娘卖力地摇着发电机,喇叭中渐渐有了沙沙的嘈杂声响。
村长暴躁地敲了敲那台大喇叭,他拿起话筒,用力地拍了拍,喊了句。
嘈杂声伴着那个震耳欲聋的“喂”字从喇叭中传出,音节被无限拉长,荡在村委会的屋子里好一会儿,才从屋顶又传回一个同样嘈杂的“喂”字。
许流星及时捂住了耳朵,但陆拙没那么好运,所以皱起了眉头,一脸一言难尽的模样。
戚牧英看过来,露出略显歉疚的神情:“抱歉,吓到你们了。”
“没关系。”许流星回答,陆拙也赶紧摆了摆手,回应了一个尴尬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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