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曼公主桑夏获得了别黎各女亲王的头衔。
别黎各亲王是罗曼王储的封号,这个古老的爵位并没有实际意义上的封地——按照头衔即封地的规则,别黎各就是王储的封地,但无论怎么样,首都是不可能真的属于国王之外的某个人的,所以这个封号仅仅是一种象征,证明持有它的人将是未来的罗曼君主。
这个消息很快就长了翅膀一样飞到了各个国家的都城,庞大的罗曼帝国的王位之争终于落下了帷幕,而胜者也不是那么出人意料。
尤里乌斯接到消息时正身处剧院,波提亚家族四通八达的情报网每天会将数不清的冗杂信息传递到这里,经过粗略的甄别后重新汇总,最重要的那些则直接递交到家主面前,事关罗曼王位,又与他们出门在莱茵公爵坐在剧院上层的独立包厢里,听完了侍从的汇报,没什么表情地点了点头,重新将视线放在了舞台上。
他看起来好像并不在意这件事,其实罗曼的王位如何变化也的确与远在翡冷翠的波提亚家族无关,不管是谁继位,都要依靠无处不在的波提亚银行进行贸易,尤里乌斯并不在乎王座上坐着的是什么人,哪怕是一条狗都没关系。
此时此刻,于他而言,什么罗曼王位,还不如将要开场的戏剧来得重要。
尤里乌斯放松了身体,依靠在柔软的垫子上,耐心地等待着舞台幕布拉开。
翡冷翠歌剧院今天上演的剧目是改编自罗马传统酬神节戏剧的《酒神的诞生,由于波提亚家族的成员们大多喜好艺术,许多艺术大师都曾经或长或短地为波提亚家族工作过,不少艺术珍宝的诞生也脱离不开这个家族的名字。
比如说著名的油画《春之三女神,就是大师谢林特为波提亚三位小姐画的肖像,名画《冬宴展现的则是波提亚家族某一年家族聚餐的场景,雕塑《沉睡者的原型是一位喜好运动的波提亚……
总之就是,波提亚家族盛产艺术家的金主,尤里乌斯对艺术没有什么执念,秉承着家族传统,他会定期向一些艺术家订购作品,支持年轻的艺术家发展,作为回报,他们也会向这位慷慨善良的主顾献上精彩的作品。
《酒神的诞生就是一位新星剧作家向尤里乌斯献上的成果,他大刀阔斧地对这部作品进行了再编和新创,所有欣赏过片段的人都为之赞不绝口,但他坚持这部作品的处女秀要在尤里乌斯面前上演,以答谢波提亚阁下对他的支持。
尤里乌斯对此无可无不可,但还是抽了个时间坐到了很久没来的歌剧院里。
舒缓的管乐响起,一个带着喜悦的女音满怀爱意地唱道:“诸神的花园里,诞生了一朵玫瑰。”
诸神的花园里,
诞生了一朵玫瑰,
这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品类,
猩红的丝绒包裹着卵形的花胎,
深绿枝条丛生弯钩般的倒刺。
“怎会有这样残忍的花儿!它生来是为了伤害!”神山上的男神女神们围着这从未见过的花窃窃私语,在水泽女神被它的刺扎伤后,他们发出了惊愕的感叹。
“它有这样美丽的花瓣,红得如同凝固的神血,世上的有情人,在爱情如烈火般焚烧时,才能有这样鲜红的血,莫非这是爱神粗心的遗留?”
“它听见爱神的名字却未曾开放,要让理性的光辉照在它的胎瓣上,它的每一寸线条都是智慧的结晶,理数与万物的恒常让它萌发,它是谁的造物还需要过多思考吗?”
神祇们为着是谁创造了这艳压群芳的花朵而争辩不已,纷争的女神在他们中种下果实,挑动着他们的怒火。
戏剧情节曲折,节奏把握得十分老练,词藻典雅,完全看不出是一个新人的作品,不过尤里乌斯看完了第三幕,还是没弄明白题目里那个酒神到底在哪里。
那位年轻的剧作家似乎打定了主意要上演一种很新的东西,将罗马和希腊的文化杂糅到了一起,拧出了一个闻所未闻的文化背景,尤里乌斯看着觉得还挺有意思,可惜他事情很多,来不及看后几幕剧了。
波提亚的大家长站起来,一边系着斗篷的系带一边往外走,在经过守在门口的侍从时,随口说:“去找那位剧作家先生,要一本完整的剧本,放到我桌上。”
披着斗篷的公爵从侧面低调地离开了剧场,被他抛在身后的舞台上,女演员正用圆润高亢的声音吟唱着月色下悄悄前来花园的日神的独白。
“月色如此轻悄,
嘘,
避让开我妹妹银色的天车,
看啊,
她美丽的月桂长弓正挂在树梢,
我为何在此地徘徊,
像是凡间叩门又后退的恋人,
理性主宰我的思考,
秩序决定我的方向,
阳光之下我能看清世界运转的真理,
然而我为何身在此地,
满心迷惘又无故欢喜?”
尤里乌斯大步踏上等候在歌剧院门口的马车,手杖敲了敲地面,车夫会意,驱动着缰绳,马车很快向着波提亚宫奔去。
冕下前去罗曼后,教皇国的事务就压在了秘书长一个人身上,为了节约时间,尤里乌斯大部分时候都住在了教皇宫内,除了极少数波提亚家开内部会议的时候——例如今天。
马车顺畅无阻地驶入了波提亚宫方形的庞大中庭,旁边精心修剪出来的迷宫花园在白天看壮阔又惊艳,可是放在晚上,就只剩下了令人毛骨悚然的阴森气氛。
马车沿着中庭宽敞的道路前行,停在台阶下,波提亚宫的原型是罗马议事院,采用十八根巨大圆形立柱托举起沉重的门厅和宫殿,与之相匹配的就是极具压迫感的宏伟台阶,这座建筑华丽、奢靡、雄伟、庄严,唯独不像是一个家。
仆从们早就已经等在台阶下,马车一停下,他们就熟练地上前,开门、摆放脚凳,尤里乌斯推开了那只想要来搀扶他的手,抬头看了看门厅辉煌的灯火:“人都已经到了?”
“是的,先生,长老们已经到齐了。”回答的是为波提亚服务了一辈子的老管家,他已经满头花白的银发,但脊背还是挺得笔直,身上的衣服熨烫得一丝褶皱都没有,金怀表的链子垂落在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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