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芳菲甫一睁开眼,便觉得耳边嘈杂。她费力地动了动手指,只觉得身子沉得要命,再一动,忽然明白过来,并非身子沉得要命,而是身上盖的被子太沉了。

“姑娘……姑娘可怎么办呀……”

棉被本来很薄,却因为发了潮变得冰冷沉重,捂在身上难受得要命。她掀开被子,觉得胸口舒服多了,慢慢地坐起身。

下了一夜的雨,山风更寒,庵堂靠柴房的一间屋子里,有女子的抽泣声不断传来。

身边的哭泣声戛然而止,就着桌上昏暗的烛光,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难掩惊喜的脸,她道:“姑娘醒了!”

离鹤林寺不远有一处庵堂,比起鹤林寺香客络绎不绝,这庵堂则就看起来冷冷清清,几乎空无一人。

姑娘?

山路虽崎岖,山上松石深秀,茂林修竹,景色倒是很好。尤其是住持通明大师,更是远近闻名。据说在松鹤寺祷告也十分灵验,因此许多人不惜跋山涉水来到鹤林寺,只为上一炷香。

薛芳菲一愣,打量着面前人。面前的丫头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眼睛肿得跟桃核似的,长得倒是可爱,只是瘦骨嶙峋的模样令人看着心酸。她穿着不合身的深蓝布衣,浑身上下没有一件首饰,看着薛芳菲傻兮兮地发笑。

青城山上的鹤林寺是名寺。

叫她姑娘,莫非是丫鬟?可就算她在桐乡未出嫁时候身边的丫鬟,也不至于穿得这样寒碜。

世道就是这样,人走茶凉呢。

薛芳菲一个激灵回过神来,不对,重点是,她不记得自己有这么一个丫鬟。她嫁到燕京后,四个贴身丫鬟,两个后来嫁了人,剩下两个,在宴客那一日出事后,沈玉容的亲娘要把两个丫鬟也打死,被薛芳菲苦苦哀求才拦住,给放了出去,后来伺候她的那些人,想来也是永宁公主的眼线了。

如意心中叹息一声,看了看手里冷掉的茶,又能如何?先夫人已经去了,姜二小姐又是这么个不惹人爱的名声。

永宁公主!眼前突然飞快闪过一些画面,薛芳菲想起来了,分明是永宁公主来挑衅,她被永宁公主的下人勒死。难道她没死么,怎么可能?永宁公主这样斩草除根的人,不可能留下她的性命。

可就算知道了,似乎也没什么变化。

难道……她被人救了?是沈玉容,还是其他?

姜二小姐姜梨五年前因犯错被送到庙里学规矩,五年来,姜家似乎都没这么个人。如今家中做主的是季淑然,姜家嫡出的千金小姐也就只剩下姜幼瑶一个。首辅大人正室嫡出的千金小姐如今就快要熬不过这个夏日,而府上上上下下却无一人知道。

薛芳菲直直地看着小丫头不说话,小丫头的傻笑停止了,有些害怕,小声道:“姑娘……姑娘?”

至于她们说的那位“熬不过这个夏日”的人,应当就是姜家二小姐姜梨了。

“你是谁?”薛芳菲问。话一出口她就愣住了,似乎有什么不对劲,却又想不起来究竟是哪里不对劲。

屋子里的夫人是当今首辅姜元柏的继室夫人,季淑然。那少女便是首辅千金,季淑然的亲生女儿,姜家三小姐姜幼瑶。

小丫头更着急了,她说:“姑娘,奴婢是桐儿啊!”

真是个可怜人啊!如意心里这么想着,脚步未停,托着银盘往厨房去了。

桐儿?薛芳菲想不起来有这个人。

“别说这个了。”妇人却换了另一个话头,“听说新科状元的妇人前几日病逝了,明日还得登门吊唁。”她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同情,“年纪轻轻的怎么就病故了?真是个可怜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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