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儿眼睁睁地看着姜梨的脸色沉了下来,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姜二小姐让她想到了自己,一样的被别人抢走自己的东西,一样的被鸠占鹊巢,一样的无法为自己辩解。

不知道为何,桐儿觉得二小姐自从醒来后,变得有些奇怪。二小姐从来都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心直口快,和尼姑庵里的尼姑甚至打过架,容易激动,也容易生气——当然,这并不是二小姐的错,全都是那些坏人的错。

姜梨不认为这是对方心慈手软,或许是自己对那位继室夫人或者是对姜家还有别的用处吧。不是经常有这样的事情么?女儿被当做垫脚石与人联姻,为父兄的仕途铺路,就像沈玉容。不同的是,沈玉容把他自己当做联姻的筹码,而把薛芳菲当做了绊脚石。

只是醒来后的二小姐,还从未生过气。她温温和和的,说话也变得轻言慢语,让人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而当她不说话思索的时候,桐儿就觉得有些害怕。

但为什么季淑然没有对她下杀手?

姜梨的手指抚过面前缝好的鞋垫,鞋垫的针脚细密,桐儿虽然聒噪了点,不过针线活确实不错。

更何况现在姜梨的亲事也被抢了,姜梨什么都没有了,除了一个被她拒之之外不曾往来的外祖家。被丢弃的嫡女,在这个地方,就算是被杀了,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她得想个办法离开这里了。

如果姜梨真的令她小产,季淑然肯定不会放过姜梨;如果姜梨没有令她小产,季淑然做出这场戏,目的也是不放过姜梨。

燕京城里的薛芳菲应当是死了,而永宁公主和沈玉容两个畜生是怎么圆谎的,她不知道。她还要再去看一看薛昭,还得想法子回桐乡一趟。薛怀远死了,两个儿女也死了,谁给他收尸呢?她还没见薛怀远最后一面。

至于是哪位,不用猜也知道是那位继室夫人。

她要离开这里,可如今燕京城里,整个燕朝没有人记得起她姜梨。一个无人记起的人,是不会被人带离这里。

姜梨叹息,别说是递信了,只怕她们眼下的一举一动都在人眼皮子底下。一般犯了错的小姐送到家庙上去,因着主人家送了银钱托付照料,尼姑庵的人不至于对他们差到哪里去,可这里的尼姑分明就是刁难了,姜梨生病后甚至大夫也没请,只怕全都是燕京城里的主意。

既然如此,那就只有主动离开这里了。

“当然不愿意。”桐儿问,“可咱们现在在这里也出不去呀。”说罢又嘟哝道:“之前给老爷、给叶家老夫人也写过信了,怎么都没个回音儿呢?”桐儿的小脸一垮,“不会是忘了咱们吧?”

没人记起,就让世人记起,也并不是难办的事。

姜梨摇了摇头,反问道:“你想一辈子坐在这里,就等着每个月的麦芽糖么?”

姜梨突然笑了。

“咦?”桐儿不解,“再过三日货郎就要来了,姑娘不是想吃麦芽糖么?”

桐儿吃惊地看着她,这还是这些日子,姜梨第一次笑,不是从前的冷笑或是苦笑,而是心情愉悦的,舒心的笑。这一笑,就令她枯黄的脸色霎时间生动起来,灿若朝花。

姜梨看着小丫头指尖密密麻麻的针眼,夺过鞋底一扔,道:“别做了。”

“桐儿,”姜梨问她:“你说有货郎会上山?”

桐儿晾完被子回来,就坐在姜梨身边。她被姜梨吓怕了,生怕姜梨一个不注意又投湖,这几日都寸步不离地守着姜梨。见姜梨发呆,就自己拿起鞋底做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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