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辚辚驶过御街,朝着皇宫而去,远处的天边,一抹亮色渐渐晕染开,驱散了这浓浓的夜色,此时宣德门前,已有近百来架车马舆轿等候了,乍一看去,到处都是穿戴华丽、盛装打扮的少女,燕府一行人也在其中。

燕芳菲掀起车窗帘子往外瞧,嘴里道:“那好像是永昌伯爵府上的四小姐,她怎么也在?”

末了又酸溜溜地道:“穿成那模样,披麻戴孝似的,看了就晦气……”

燕惜蝶翻了一个白眼,低声讥讽道:“你能不能矜持一些?跟个乡下泥腿子进城似的,让别人看见了,丢不丢人?”

燕芳菲这次倒是没争辩,正欲放下帘子,余光忽然瞥见了一道熟悉的人影,她猛地睁大眼睛,探着身子往窗外看,一迭声道:“娘!娘,我看见西苑那个小贱人了,那小贱人怎么也来了?!”

王氏还没反应过来,燕惜蝶一把拉开燕芳菲,急急往外看去:“她怎么来了?在哪——”

话未说完,她就顿住了,晨日初升,天边布满灿烂的霞光,身着天青色衫裙的少女正微笑着,被人从华丽的马车上扶了下来,正是此时应该在府里待嫁的燕摇春。

王氏疑惑道:“那小贱人来做什么?难道是想看热闹?”

燕惜蝶冷笑道:“我看不尽然,她怕是也想参加宫里的选秀呢。”

“怎么可能?”燕芳菲立即反驳:“她都要嫁人了,怎么能参加选秀?”

燕惜蝶没理她,而是对王氏道:“夫人,您快让人把她带回来,免得坏了大事。”

闻言,王氏也着急起来,立即吩咐车夫:“快去,把那小贱人给我抓回来!”

车夫连忙下车,拨开人群,朝着燕摇春的方向走去,谁料还没到近前,那金钉朱漆的巍峨宫门已经徐徐打开了,一行宫人鱼贯而出,领头的是一个身着黛紫色衣裳,头戴团冠的女官,品貌不凡,她看了看天色,对旁后的人低声吩咐了什么。

正在这时,那宫门里又出来了一个人,是一位朱衣大太监,瘦长脸,显得很是精干,那女官见了他,微微颔首行礼:“李总管怎么来了?”

那太监正是当今天子身边的大总管,李得福回了个礼,笑眯眯地道:“陈尚宫辛苦,今日宫中大选,忙得不可开交,皇上派咱家过来帮着看看,也出几分力气。”

闻言,陈尚宫不禁有些讶异,宫中谁都知道,皇上对这次大选并不在意,一应事宜都是由太后着手操办的,没想到今天竟会派李得福过来……

陈尚宫心中思忖,面上却不显,微笑道:“既然如此,就有劳总管公公了。”

李得福揣着袖子,眯起眼,看向不远处逐一列队的秀女,心里感慨,都说皇上对选秀没兴趣,但是谁又能想到呢?这里头竟还真有一个皇上可心的美人儿,三天两头派圣旨,今天还特意让他过来看着,生怕对方落选了。

一个年纪颇小的太监走到最前边,扬起尖细的声音道:“请诸位前来参选的秀女们听好了,稍后念到名字的,都上前边来认个脸,在这里等候。”

人群立即骚动起来,燕府的人也在其中,王氏拉着燕芳菲往前挤去,她生得粗壮,力气颇大,甚至有些家丁小厮都敌不过,被她一把拨到旁边,硬生生闯出一条路来,等终于挤到了最前面,隔着朱红杈子,王氏激动地道:“大人,这是我家的女儿,叫燕芳菲,现在能进宫了吗?”

那小内侍皱了皱眉,道:“甭管她叫什么,都得听叫名儿,前边还有姑娘们等着呢。”

王氏碰了一鼻子灰,也不敢说什么,面上有些讪讪:“是,是……”

旁边传来嗤笑和议论,四面八方都是轻视的目光,人群中传来低语:“这是谁家的,怎么这么粗俗不知礼……”

“不知道哪来的小门小户,土包子似的。”

“你们不知道她?那是安定坊的燕家,闻名京师的泼妇。”

“嚯,你一说我就知道了,听说当年她与人相争,坐在人家门口骂了三天三宿,不知有多少人去瞧过热闹……”

那些窃窃私语伴随着嘲笑和讥讽,令燕芳菲和燕惜蝶都颇有些难看,涨红了脸,恨不得躲进人群里,王氏倒是毫无所觉,见燕芳菲退了一步,连忙拉住她,道:“哎呀,你别动,等会儿叫你的名字,你听不见怎么办?”

那些讽笑声顿时更大了,燕惜蝶忍无可忍,往后退入人群中,不肯再与这对母女站在一处了。

“宁鸣筝,吏部尚书宁荣之女。”

拥挤的人群被护卫们分开一条路,一名身着绯色罗裙的少女款款而来,她生得粉面桃腮,容貌美丽,眼尾细长而上翘,透着几分高高在上的矜傲意味。

那小内侍满面堆笑,道:“宁姑娘,您这边请,稍待片刻。”

此时人群的后方倒显得很空荡,老夫人正拉着燕摇春的手说话,侯夫人往前张望一眼,道:“要不要派人送姣姣过去?”

燕摇春却道:“不着急,我肯定排后头呢,早过去也是等着,挤来挤去还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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