墩子打马飞奔在秋收后的旷野上,沿路尽是无边无际的罂粟地,枯干的罂粟杆都被码成垛,堆放在田野里,在秋风中发出零乱的沙沙声。
墩子赶到秀才寨时,天已过了晌午,墩子并没有听到黄河的流水声,倒是村外打谷场上的连枷声让墩子感到震撼,他从来没见过如此气势恢宏的劳作;打谷场上两排人相对而立,每排足有三四十人,他们整齐地挥动手里的连枷,双方交替拍打,每次连枷落到谷穗上,大地都在颤抖;他们拍打一阵后,无需指挥,一排人整齐的后退一步,对面一排则前进一步,他们移动时,手里的连枷却没有停止拍打。
墩子跳下马,牵马走到打谷场边站着农妇跟前,农妇正在用手里的木杈挑起被连枷打过的谷秸,墩子向她打听苏腊月的家住在哪里,农妇用疑惑的目光看着墩子说:“你是找苏先生家的女子吧。”
墩子虽不明就里,但却含糊地点了点头。
农妇用手指了指打谷场下面的山洼里的一棵大榆树说:“榆树那就是苏先生家。”
墩子答谢过农妇,牵着马从打谷场东边的一条小路向山洼走去。
墩子把马拴在榆树上,推开低矮的柴门,走进院子,看到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正坐在窗根下剥豆子。
“大娘,这是苏腊月的家吗?”墩子轻轻地问。
老妇人缓慢地抬起头来,用浑浊的目光看着墩子,沙哑地说:“你是腊月什么人?你找腊月有什么事?”
“大娘,我是腊月姐的朋友,最好的朋友,我来看看她。”墩子赶紧答道。
“你就是那个害了我腊月的长工吧,我知道,你一进来我就看出来了。”老妇人把头低下,手里还在不停地剥着笸箩里的豆子,涌出的泪水掉在豆荚上。
“大娘,我是来接腊月姐的,我,我……”墩子一着急,竟然语塞。
“你快点走吧,我家老先生也快从私塾回来了,他见不得你。”老妇人朝着墩子摆了摆手说。
“大娘,求求你让我见腊月姐一面,求求你了。”墩子哀求道。
“见不着了,你再也见不着她了。”老妇人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身子随着抖动起来,她仰起头,对着天空喃喃地说。
墩子仿佛被雷电击到,身子一震,头皮发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大娘,腊月姐怎么了,求求您告诉我吧。”
老妇人把目光移到墩子身上,打量了一会儿墩子说:“她走了,她父亲容不下她,这个家容不下她,我没办法啊。”
“大娘,她去哪儿了,你告诉我,我去找她。”墩子焦急地问。
老妇人摇了摇头,泪水顺着脸上的褶皱滑向两边耳畔,“我不知道,别问我了,我不知道,老天爷啊,保佑我苦命的腊月平平安安吧。”
一阵沉默过后,老妇人擦干眼泪对墩子说:“你走吧,你找不到她的,她不会回来了。”
拴在门外榆树上的马不停地来回走动,“嗒嗒”响的马蹄像踩在墩子的心尖上,让他隐隐作痛。
墩子无可奈何地退出院子,掩起柴门时,他从身上掏出装着二十枚银元的布袋,挂在柴门上,然后解开缰绳,调转马头绝尘而去。
……
上面委派的新县长等一班人马终于抵达洛水城,他们的到来,也预示着徐云福队伍的即将撤离。
墩子决意跟着徐云福离开洛水城,听说队伍准备往西南方向进发,要渡过黄河,穿过崇山峻岭而后到达享有美誉的天府之地。
谭老池和十几个不愿意离开的士兵留在了洛水城,经徐云福和新县长商讨,成立一支保安团,谭老池任第一届保安团团长,徐云福还给他们留下充足的枪支弹药。
队伍撤离那天,谭老池带着他的团丁,走在队伍前面开路。
谭老池精神饱满,昂首挺胸,和团丁们在尘土飞扬的街道上使劲踢踏出不算整齐的脚步声,并随时指挥街上摆摊的商贩和熙攘的人流闪开一条通道,让队伍得以通行,直到队伍全部出城。
新上任的黄县长亲自把徐云福的队伍送至城外,道别的话语说毕,徐云福跳上马,拨转马头走在前面,卫兵和墩子跟在身后,队伍浩浩荡荡向前开进。
“墩子,等一下,墩子等一下。”刘二从队伍后面气喘吁吁地跑上来,墩子翻身下马,拦住刘二问:“你有什么事吗?”
刘二喘着粗气说:“冷不丁的说走就走呀,啥时候再回来呢?墩子,和你说实在的,你在洛水城,我觉得自己还有个靠山,你走了,剩我孤零零的一个,以后说话办事都难有底气了。”刘二一边把一团用油纸包着刚出锅的猪肝往墩子手里塞一边说。
墩子接过冒着热气的猪肝,笑着对刘二说:“只要你本分做人做事,没人欺负你的。”
“墩子,那你们啥时候回来呢?”刘二问。
“不知道,你回吧,以后有什么事情可以去找谭老池,我和他交待过。”墩子对刘二说。
“墩子,多保重啊!”看着墩子骑马赶到队伍前面去了,刘二喃喃地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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