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寄玄从屋子里走出来,直奔王爷的院子。
所有人都庄严肃穆地站在院子里淋雨,王爷的屋子里,烛火在窗户上闪动。他的腿像灌了铅般沉重,但还是不受控制地往里走。
“苏公子!”门外屋檐下的蔚老伯噤声,示意他进去。
“王爷。”苏寄玄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跪下!”勤王大喝一声,苏寄玄身后的两个人举着棒子往他的腿上打去。
苏寄玄重重地跪在地上,膝盖和小腿生疼。
随后,棒子打在他的背上,一下一下,和雨声形成了一种奇怪的节奏感,外面站着的侍卫们大气都不敢出。
“你入府几年了?”
“奴自打八岁入府,如今已有七年。”苏寄玄忍着痛意回答道。
“本王养女儿都不曾贴身养七年,可养你,养了七年。”宁赫远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语气中充满了愤怒。
“便是养狗都有感情了。可你,没有心。”
那一年,饱受战乱痛苦的他七岁就被卖到勤王府中,起初只是王爷身边的一个不起眼的侍卫。
所有的侍卫都要经过严苛的训练,那时候宁美媛四岁,正是活蹦乱跳、爱哭爱闹的年纪。
苏寄玄每一次都能在训练场的旁边看到她,起初只是觉得小妹妹身边没有人看护,一个人在这里很危险。
便想各种办法要吓走她,可每日她还是准时来这里。
苏寄玄无法,只好由着她去。后来,他成功出师,被调遣到勤王身边,受到重用。
勤王与王妃的感情一直不好,尤其王妃因病逝世后,他偏宠一个侧妃,宁美媛失去了母亲的关爱,也从不曾感受到父爱。
由此更加骄横跋扈,肆意的野蛮生长,没有人能约束得了她。
勤王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的女儿竟能闯下泼天大祸——侧妃生产时,她吵着要抱弟弟,结果没抱住,婴儿被摔到了地上。
侧妃因为刚生产完虚弱得坐不起来,惨白的小脸上满是泪珠,和王爷哭诉着。
也不知是福还是祸,勤王第一次了解到了不受关爱的大女儿,了解到关于她的种种“光荣事迹”。
念在她年纪尚小,也不是故意之举便饶过她。只是日后必须要有一个能管住她的人。
苏寄玄是勤王看中的侍卫中与宁美媛年龄相差最小的人,便被派去日日约束着她的言行举止。
“我要怎么说话、如何做事还轮不到你来管我!”
“我偏要这样做!”
二人的争吵,自打刚开始就没再停过。
宁美媛学到的第一课,便是如何能少受惩罚。
从小到大,只有苏寄玄敢在她做错了的时候惩罚她,越不承认,嘴越硬,惩罚得越重。
可她脆弱、害怕的时候,也只有他能清楚地知道、及时地赶到。
心里,便再也讨厌不起来。
甚至,她一直希望可以找到机会,用同样的温暖报答他、保护他。
没有机会了......
宁美媛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回想起了那天同样的雨夜,苏寄玄提着灯赶来,让她踏实休息。
外面明明就有打斗的声音,当时,她就应该不理会苏寄玄,直接出去看看。
那日他的劝阻分明那么明显,可就是没有发现。
她懊恼着推开门,奶娘拿着伞冲过来抓她的胳膊,哀求的眼睛流下了两行泪,也没能留住。
苏寄玄,如果不是你,我的家怎会没有了?
宁美媛淋着雨,看着地上躺着的一具具冰冷的尸体,雨水冲打着他们身上的鲜血,顺着穿在外面的甲胄流淌到地面。
是了,她一直都是一个细致、敏感的人。
尽管表现得再嚣张跋扈,但苏寄玄知道,一直都知道她、明白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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