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氏学堂自从建造封顶完工后,三十年过去,入堂的学员换了一茬又一茬,甚至连里面的传法教习都轮了好几转,可门房还是那个门房。
这陆老头有一段往事在身上。
每逢学堂秋季入学,陆老头就会抱着他那把胡琴,架起一条腿坐在许氏学堂堂前一侧的铁栏杆上,续两根新弦,拉上一曲老旧的《凤求凰》。
彼时怒莲乡积蓄了一个夏季的翠绿莲塘纷纷枯毙,几片枯荷败叶的背后,是胡琴嘶哑的弦歌。连《凤求凰》这种古今流传的名曲,也不禁萧瑟起来。
所谓风雅苍凉者,莫外如是。
久居乡下的少年人哪受得了这番架势,纷纷驻足猜疑这到底是许家的哪位前辈高人。
莫不是哪里失了意,来到学堂这当门房,就像话本里的扫地僧一样。
陆老头向来是不会理会这些入学少年好奇目光的,只是低着头沉浸在《凤求凰》悠扬的曲调中,或又是想起了年少时那位背着筐莲藕站在不远处安静听他拉琴的羊角辫女孩,一副悲怆惆怅的样子。
后来入学见的多了,有些动心思的学员就特意从家里沽了两葫芦酒带过去,上前攀谈打听。
陆老头是个酒鬼,那句学堂间流传许久的‘春宜绘墨,秋宜操琴’这等名句,就是那时候喝醉了嚷出来的。
所谓‘春宜绘墨,秋宜操琴’,就是春水春树这种一时繁华的东西最该入画,否则就流逝了,一时好景色,过去就追不回来。
而秋愁如此,最是消磨意气,惟有以胡琴的两根枯弦唱出来才略可慰藉。
此言一出,学堂少年们细细品味一番后,顿时惊为天人,心想前辈高人不愧是前辈高人,学识水平至少是个教书先生起步,于是就有了陆大先生的名号。
只是到得许泽云入学的时候,陆老头的名声又有了些许下滑。
原来彼时有学员发现陆老头虽成天在许氏学堂前拉他那个一成不变的《凤求凰》,但竟是个成了亲的,对方就居住在怒莲乡里。
有学员壮着胆子向陆老夫人讨教那名句的意思,对方并不赞同自家丈夫的高雅说法,并且还嗤之以鼻。
只道陆老头是个十足的懒汉,以往春秋两季农忙的时候总是偷懒不肯下地干活,于是就会抱着胡琴跑到附近的山头或者学堂打发打发时间。
那学员又追着问:“可为啥陆大先生一定要说春天画画秋天拉琴呢?”
陆老夫人只是冷笑:“你和他也喝了那么多酒了,怎么一点不长进?老鬼的意思是讲春天天气太湿磨墨方便,秋天琴弦比较干,拉起来高兴。”
于是乎那学员有些惆怅,又有些愤慨,自觉自己受到了欺骗,就将这事迹传扬开来,导致了陆大先生风评出现下滑。
这等小事自然对陆老头没有任何影响,他依旧坐在学堂前的铁栏杆旁,一拉就是好几个十年。
然后这道景色也成为许多许氏子弟年少求学时的记忆,许泽云同样如此。
从堂前迈入院门,鹅卵石铺路,走过亭台水榭,各式古朴竹式建筑入眼,时值夏暑,窗户大开通风,其中人影绰绰,并伴有朗朗读书声。
许泽云没有过多观摩,只踱步向后山走去,那里有个小山坡,上面草坪时常有人修剪打理,还种着几株云杉。
翠意葱葱,很是养眼。
以前许泽云每逢课间,就会被同窗拉到户外,在这草地上走上一走。
可惜许氏一族终究只是练气,修行资源并不算如何充足,只能择优培养。
最终和许泽云一起走完三年术法课程,到练气三层毕业标准的同窗,不过寥寥十数人而已,如今大多分散各地参与家族事务,很少见面。
在学堂各偏僻去处散了一会儿步,天色阴暗,许泽云突然抬头,上面不知何时已是阴云密布。
几道电光突然亮起,划破阴暗的天空,天地在一瞬间被照得亮堂,又在轰隆的雷鸣声中暗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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