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汉国。

元丰十二年春。

巴郡西南深处,侯龙书院,后山。

晨间的林风中还略带有几分残冬的寒意。

金色的阳光透过微凉的晓雾,舔舐着青瓦上晶莹的朝露,将它们化作袅袅雾气。

林岚朝露,晓雾青瓦,高墙危楼。

如果不是青石板路边,伫立着一株株高大粗壮的榛子树,这初春的阳光肯定会像一百三十多年前一样,穿透林荫,驱散树下的阴冷。

然而,这已经是元丰十二年了。

榛子树们早已枝繁叶茂,甚至树洞腐朽。

它们像很多年前一样,从去年冬天的萧条里苏醒过来,正卖力地从早已苍老枯黑的树枝上,挣扎出一簇簇新芽。

那些新芽有的已变成嫩绿的树叶,有的则会长成一条条含苞待放的花穗——只要让他们沐浴阳光雨露,不久的日子里,它们就会舒展、怒放开来,露出黄白的细碎花瓣,变得如松鼠尾巴一样蓬松可爱,还幽香淡雅,撑起整个灿烂、新生的春天。

但此时,它们迎着春风中传来的阵阵读书声,不断在风里摇动它们的枝条,仿佛一群毛没长齐的绿色毛毛虫,丑陋而笨拙,顽皮又可笑无聊。

元丰十二年的春天,姗姗来迟,让等待的人颇为苦恼。

就如榛子树底下那个百无聊赖,拿着一根细竹枝,戳蚂蚁玩的青衣小胖子。

苦恼无聊的青衣小胖子,已经在地上戳瘸了九九八十一只大难不死的蚂蚁,并且不顾它们绝望挣扎,把它们的右后腿按照九宫八卦的样子,三三两两的摁在了地上的泥土里。

那迎风招展,没有开花的榛子树,却连半只来试探蜜源的蜜蜂腿都没有碰到,实在是遗憾极了。

青衣小胖子其实还抬头往青石板路的尽头,张望了七七四十九次。

但他要等的人,似乎并没有感受到他自认为发自内心的真诚,迟迟不曾到来。

啊,好一个阳春三月望断春风似剪刀剪不断理还乱的青衣小胖子呀!

当青衣小胖子准备继续在地上弄一副周天星辰图时,一道急匆匆的黑色身影,从前方不远处的山坳里轻快地跑了出来。

青衣小胖子看着那熟悉的黑色身影,顿时眉开眼笑,把手里的细竹枝往身边的榛子树上一弹,“啪”地一声,一只正探头探脑想要从树洞里钻出来的甲虫儿,被戳了个身首异处,魂归故里。

青衣小胖子扯着难听的公鸭嗓,冲那匆匆而来的黑色身影急切挥手:“阳哥!这里!”

那被他称作“阳哥”的家伙约莫十五六岁,身材修长,面相消瘦,神情坚毅,脚下步履沉稳。似乎年长这个青衣小胖子两三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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