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醒转,是一处清静优雅的竹舍内,我尝试着动了动,发觉自己已经恢复了些气力之后,便起身下地,走到了屋外。鸟语花香,蝶舞蜂飞的景象,着实让我觉得这情形有些太过艳俗了一些,我四下张望,终在一块巨石上发现了一白衣少年睡卧在其上,我慢慢的靠近这幅绝美的画卷,欣赏着那张绝世假面,不由得摇了摇头。

“怎么?是我这张脸不好看吗?”

“假花再美,也没有真花的芬芳,阁下又是何必呢?”

妖王酣然一笑,收起了虚幻的假象,微微叹了一口气。“迫不得已,见谅。”他起身往我近前了几步,“此处是尚春谷,无论是神是妖,是仙是魔都寻不到这儿来,姑娘可在这住些时日,等外面太平了我再送姑娘回去。”

“我叫萧宴,我怎么称呼阁下?”曾经一时兴起说谎来的名字,倒成了连我自己都认可的名姓,说起来是多么的讽刺。

妖王灿然一笑,“你叫我径深就好,或者唤我疏疏。”

我面皮一抽,这两个称呼,无论哪一个都显得十分亲昵,实在是没有想到这妖王怎么看都是骚气的,“不知疏疏原身是个什么?狐狸吗?”

妖王不解的笑笑,我懒得理会他,略过他,从容的在他方才睡卧的大石上坐下来,“你抓我来,是为了什么?”

“自然是为了保护姑娘。”妖王浅笑,“我将姑娘昨晚做的筛子给变幻了形貌,已经有人发现姑娘惨死废园,等过段时日之后,一切消停了,就好了。”

我想到昨晚那个恶心的家伙变成了我模样,还很有可能会被藜落他们找到并妥善安葬,我止不住的遍体生寒。不过妖王所说的要保护我,这话我是半点都不愿意相信的。

“哦,对了,我怕姑娘寂寞,把你那只小雪貂也一并带来了,方才吃饱了贪玩去了,一会儿就能回来。”

我心中不由得一阵慌乱,若是雪貂在,必然知道那死去之人并非是我,但若是雪貂不在了,藜落他们一定会难过的吧。

我慌忙叫住欲走的妖王,“烦劳疏疏帮我一个忙,帮我传信给我的朋友,免得他忧心。”

妖王顿步,却并未回头,“你的朋友住哪?”

“离那处废宅不远的六皇子府,他叫藜落,麻烦你了。”

妖王很是爽快的答应下来。

尚春谷中,似乎没有黑夜,也无从知晓时辰,于是我便在这儿想吃了吃,想睡了睡,偶尔陪妖王坐下闲话,或者被他拉着教下棋,日子甚是乏味无趣。

不过雪貂似乎很喜欢这里,每日都玩的不亦乐乎,身子也肉眼可见的圆润起来。

时间长了我竟觉得妖王人很不错,渐渐的对他没有初来时那般防备,直到我看见他将一个误闯进来的人面无表情的抬手捻成了齑粉,才再一次惊觉起来。“世间还是有许多高人的,真没想到,他们居然都能找到这儿来了。”

“既然躲不掉,那就多谢疏疏的好意了,送我回去吧。”

妖王并没有挽留,只是哀叹了一会儿,便施法送我离开了尚春谷。

当我经历了一阵术法的眩晕之后,我站在了藜落给我安排的院子里,下一刻,藜落便快步走了进来,后面跟着错愕不已、担忧又着急的藜荩,看到我的那一瞬间,先慌了一阵,慢慢的便镇定了下来。“你……你回来了?”

我望着藜落那熟悉的眼眸,我发自内心的欣喜。“那具恶心人的尸体你怎么处理的?”

“丢去荒山喂狼了。”

我笑逐颜开的伸了个懒腰,似早有所料,忍不住赞叹,“不愧是你。”

藜荩看着我们两个人,脸上的表情真可谓是一言难尽。“你们一个昏迷了半个多月,一个失踪了半个多月,结果刚见面就先说死人”

失踪的是我,那昏迷的就是藜落了?“你怎么了?”

“我无碍,装装样子罢了。”藜落解释说是世人皆知我与他当初形影不离,我被发现那般惨死在废弃的园中,若不是他一病不起,真的很难让人不对我身死之事起疑。

藜荩再一次怀疑人生,不停地说着藜落昏迷期间,太医如何诊治都不见效用的昏迷情形,质疑着藜落方才所说的装样子的话。

我揉了揉被他吵得生疼的脑壳,问起明扬,藜荩告诉我说他回宗门去了,临走前还吵嚷着说日后回来记得让我还他一个个大大的人情。追问之下,才知道明扬在我离开之初的那几日,一直陪着我祖母,似乎还哄得老人家十分开心。我离开的这半个多月,京中只发生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那便是四皇子在我失踪的那天晚上突然暴毙,死相凄惨无比。

聊了许久,藜落才忽然正色道:“你回来的正好,后天有件事,只怕得麻烦你去一趟。”

“什么事?”

“后日百花宴,你与我同往。”

听说是百花宴,我多少有些不大乐意。我自小在这京中长大,萧家也算是京中显贵人家,如何会不知道这百花宴是为何而设,每年的百花宴,都是为皇室宗亲择选良配的所在,无论男女,只要适龄都可以参与进去。我叹了一口气,“你既然要过正常人的生活,娶妻生子也在其中,不如趁此机会……”

“时机未到,再说我刚刚回京,诸多不熟,实在不宜在此时论及此事,宴儿帮我去挡一挡可好?”

我冲他翻了一个白眼,扭动了一下脖子,刚准备答应下来,就听见藜荩好死不死的话。

“她样貌如此普通,只怕母妃不会答应的。”

我深吸一口气,忍着要捶扁他的冲动,“你之前跟明扬吵架的时候总是话里话外的叫我珍惜你哥,原来是因为你觉得我配不上你哥,你哥对我好我就该感恩戴德好好珍惜他是吧?”

藜荩见我生气,立马缩了脖子。“半个月前,我哥命我找人去做的衣裳,都已经在你柜子里了,你自己选一套,只盼你到时候别给我们兄弟俩丢人就好了。”

我逼迫自己沉静下来,似笑非笑的看向藜落,“哦,对了,他是你双胞胎弟弟对吧,你带了我去帮你挡桃花,他的桃花怎么办呢?”

“你!”藜荩果然炸毛,“不牢您操心,我自有办法。”

回来的这两日,藜落总是没事就陪在我的身边,而我除了吃就是睡的过了两日。尚春谷里餐风饮露的生活,我过的无趣而又焦躁,反而是这种既可以贪恋美食,又可以随意自处的日子舒心又自在。

百花宴的清晨,我被藜落拖了起来,在妆镜前,他伸手除了我腕上的绳结,让我本就混沌的脑子,一下子清明过来,“你解这个做什么?”

“萧宴既然已死,那便无需再顶着这张假面,不如趁此机会做回自己。”藜落将绳结收起,见我没有被说服,接着道:“心怀不轨的人只见过你之前的样子,可你之前的模样已经在半个月前身死了,再顶着这张脸出去,只怕会更麻烦的。”

我胸中一下豁然开朗起来,若是得知我死而复生,只怕来寻我的腌臜之徒会更多了,且顶着一张死人的脸出去,只怕会吓倒一片芸芸众生。思及此,我果断的点了点头,将绳结收了起来,“嗯嗯,还是你思虑周全,我差点都忘了。”

有侍女为了梳好妆容之后,打开衣柜,满满当当的服饰,让我有一种被宠溺的错觉,我挑选了一件鹅黄色的淡雅长裙,等穿戴整齐之后,天光已经大亮,藜落和藜荩一同等在院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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