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学校,整理好行李后,我抽出书架上的诗集飞快地翻了一遍,可什么也没发现。
我又仔细翻了翻扉页和封底,还是什么都没有,连一行小字都没找到。我突然发觉可能是在小说里,翻了下《百年孤独》,也什么都没有。我看向那本《挪威的森林》,刚一打开,就看到里面夹着两张折起来的的米黄色活页横线道林纸,叠的整整齐齐,纸上的两排孔洞都是完好的。我在阳台的折叠椅上坐下来,关上门,打开了第一张纸。
风吟
——顾恨水
倦怠慵懒草地上起身
烂尾高楼贴着笔直影子
遥遥望去曾涌过人潮
低首听风温度正似昨日
放任你在人海的入口处消失
随波逐流是归宿的名字
花木飞叶随脚步躁动
它们记得回忆与生死?
一切被迫奔腾向前
重重激旋又湮佚如始
总有人一时回首
唯土地吞下爱恨的血渍
2022.8.20
是用蓝墨水写的一首小诗,字迹娟秀清丽,笔划一点不拖泥带水。我打开了第二张纸。
陶潜:
我写的诗怎么样!这是看完你诗集的那个下午,我从南陵的花市回家,看着柏油路上的水洼…就不知怎么的,特别想写诗。这还是人生中的第一次。
于是就跑回家在草稿纸上写下来了,几乎是一气呵成,只修改了一点点,怎么样?你直说就好,不用怕伤我心,毕竟是第一次写诗,目前也没有写一本诗集的打算。还记得高中的语文老师讲现代诗那课让我们写的时候,我看着空白的稿纸真是吓傻了——那完全是一窍不通的不知所措哎。
还有啊,我感觉,你那首《脑海》里的白裙子,真的很像我啊。该不会你写的就是我吧?哈哈。还有,你的字真的很好看,是我看过所有男生里写的最好看的。
我喜欢写信的感觉,因为这真的很浪漫。你不要觉得我幼稚,女孩子脑子里就是装着浪漫的东西,就跟男孩子脑子里装着飞机航母一样——你说是吧?所有我们谁也没有资格嘲笑谁。
哎呀,怎么说呢,就是我今天有很多奇怪的感觉,所以就写了下来。可是我的笔写到这里,我就开始有点后悔了。我的脸好像有点热热的,写这些东西实在是太幼稚了对不对?我突然想赶紧把这页纸撕了。我也不知道怎么讲,不知道你最后能不能看见这页纸。最后祝你开心快乐吧。
你的
顾恨水
2022.8.20于南陵
还有!我不太懂信的格式!别太在意噢。
看完信,我会心一笑,翻翻两张纸背面,都是干干净净的。我又细细看了两遍那首小诗,你还真别说,她还有韵脚呢。
我仍然把她的信纸夹在《挪威的森林》里,从抽屉翻出信封,提笔写了一封信。信的内容大概是一些日常的寒暄和对《风吟》的诗评,我给了她很高的评价。我选了个灰蓝色的信封,去隔壁抽烟的同学借了个打火机,拿蜡烛做了个玫瑰红的火漆蜡。
我去楼下超市买了点糖果和零食之类的,我也不知道她喜欢吃什么,只凭感觉买了点我爱吃的。我在微信上问她要地址。
“寄给我什么啊?”
“等着就行了。”
她发了个表情包,给了我地址,一小时后快递寄了出去,明天她就能收到。
下午我在阳台上听着《挪威的森林》,想了会儿心事,决定重新开始看《静静的顿河》。我在微信里找到许岚,和她聊了很多苏联和俄国文学。她很有见解,也很有耐心,和她交流读书心得是很棒的体验。我和她是真正的君子之交淡如水,从高中开始就一直这样。
陈凡电脑里放着法考视频,在桌子上认真做着笔记,还不时跟在视频里的老师后面念着一串串法律术语。他准备法考已经一年多了。罗宇航依然在戴着蓝牙耳机打游戏,一言不发。我看了一晚上《静静的顿河》,看了五万字左右。
第二天中午,顾恨水给我发消息,能看出她很激动,给我发了好多乱七八糟的表情包。她还说信封做的很不错,有机会教教她,买的零食她也很喜欢。
过了一星期,一个周六的夜晚,我在楼下的食堂一楼吃夜宵,就坐在长条桌的高脚凳上。已经是晚上十点,食堂的取餐窗台大致呈一个大大的U形,在凹下的口子里有几个学生在玩音乐,有一个坐在高脚凳上弹吉他,其他人围坐在附近的卡座上听着。另一边有一些玩桌游的学生,不时发出一声惊呼。还有吃夜宵的和卿卿我我的,连做高数题的都有。
我身后响起了“啪嗒啪嗒”的高跟鞋声。本来我没在意,吃完最后一口米线正起身准备回宿舍,那双锃亮的高跟鞋忽然闯入我的视线,字筱雨一把拉开高脚凳坐在我对面。
我看了她一眼,把餐盘送走。她一言不发,就在那里嚼着口香糖抱臂等着,好像是认定了我肯定会回来。
我确实是回来了。
“你来吃夜宵?”
“陪朋友玩。”
“好巧。”
彩虹色的横纹包臀短裙上是一件浅色牛仔短上衣,里面是一件白棉上衫,还戴了顶黑色棒球帽。我悄悄瞥了一眼她光光的大腿——她不冷吗?我是有点怕冷的。
“看什么呢?”
“美。”
“诗人是懂托辞的。”
“诗人对于美的追求是毫不避讳的。”
“Bullshit.(胡说)”她扭开头吹了个泡泡,等泡泡吹破后她继续嚼着,又吹了一个。她的目光停留在食堂里其他的学生身上,空气中能隐约闻到甜甜的泡泡糖香味。
“放假在学校呆着吗?”
“我跟几个朋友把整个合肥逛了一圈,还爬了大蜀山。”她的表情看起来像是要揍我。
“挺好。”
她转过头,盯着我,把身子凑到我跟前。嘴上的动作没有停下,泡泡糖的味道更浓烈了,是西瓜味的。
“陶潜,”她神情坚定的像发誓。“你跟我讲讲诗吧。”
“怎么现在都对诗这么感兴趣?”
她挑了下眉毛,泡泡糖被她弄出一声爆炸的响声,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
“你要听我讲古诗还是现代诗?中国的还是外国的?”
“就你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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