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鹿县城。
夏日天长,已经是近八点的光景,天还没黑透。
建设路上车流汹涌,一侧人行道上,有对父子一前一后沉默前行。
走在前面的父亲叫刘秋有,他看似平静,实则内心愁云惨淡忐忑紧张,此行是去大哥家借钱,前些年闹了些不愉快,大哥那里倒还好说,关键是嫂子,所以能不能借到钱,他心里没底。
若非走投无路,他绝不会去张这个嘴,可家里老二在医院躺着,如果筹不到钱,老二这辈子就算是走到了头,才十八岁啊。
刘秋有塌肩驼背,四十五岁,瞅着却像个六十岁老汉,老二在医院躺了一年,他这一年老的厉害,身形越发佝偻,近一米八的个头看起来连一米七都不到,头发也白了一半。
今天特意穿了自己最好的衣裳,越是去借钱,他就越不想让自己显得寒酸。
只是这身衣裳虽然勉强还算时兴,却还是遮不住他满身土气,一看就是地里刨食的庄稼人。
后面跟着的是大儿子刘福,二十二岁,剃着干净利落的平头,超过一米九的魁梧身躯自带一股彪悍气息,只是他打小脑袋就有些问题,总是一副憨傻笑脸,将一身生猛气质破坏殆尽,可惜了这副皮囊。
此时刘福脸上就挂着憨笑,再加上明显小了几号的短袖长裤,紧巴巴贴在身上,看起来有些滑稽。
衣服是刘秋有的,自然不合身,刘秋有却坚持叫他这么穿,因为这个大儿子常年在工地干活,他的衣服不是有洞就是补丁,穿出来很容易叫人怀疑是故意卖惨。
临时去买身新的?舍不得,也没那个钱。
父子两人在一个小区门口停住脚步,门上四个大字灯光闪烁,微笑水城。
这虽然不是城里最好的小区,却也算中等偏上。
守门保安一眼就看出他们不是这里的住户,瞟了眼后面傻大个手里拎着的水果,问道:“走亲戚?”
乡土气息浓郁的刘秋有笑着点了点头。
保安递出登记簿:“去哪一家,登记一下。”
刘秋有伸出粗糙手掌接过,拿起笔低头规规矩矩填写,温吞晚风吹乱头发,黑白参半。
片刻后保安接回登记簿,随即脸上露出惊讶,这老农不仅出乎意料识字,而且字写的还很好,他一个不懂书法的人都能看出这手字很有功底。
再看对方要找的人,刘春来,保安顿时心如明镜。
刘春来是束鹿县城治安局副局长,隔三岔五就有人来托他办事,乡下土亲戚来的也不少,面前这老汉却有些面生,估莫是个八竿子打不着的本家远亲,第一次来。
保安放行后,刘秋有领着儿子进了六号楼,乘电梯来到八层,站在802门前。
紧张的攥了攥拳,回身帮儿子整理了下很不合身的衣衫,又拽了拽自己衣角,仔仔细细捋了捋头发,这才按响门铃。
“谁呀?”
屋里一个女人的声音问,门咔哒一声打开。
开门的中年妇人看见他们,脸色瞬间僵硬。
刘秋有露出笑脸叫了一声:“嫂子。”
又赶紧对身后儿子说道:“大福,快叫人。”
刘福还是万年不变的憨傻笑脸,躬了躬魁梧身体叫道:“大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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