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池乌黑如墨,腥臭无比,原本白乳石垒起的池壁被鲜血经年历久冲刷着,上面已经附着一层腥黑厚重的污迹。

清歌在收到皇命后的两日一夜里为自己设想过许多种即将面临的遭遇,被强夺清白,被凌辱,甚至如姐姐那样一夜暴毙,这些她都曾想到过,也都作过心理准备。可她从未想到自己入宫后所遭遇到的第一件非人之事,竟是被疯狂的皇帝按在血池里,咬断喉颈而死。

所以,两位姐姐也是因此丧命的吗?

她们在死后不许家人见最后一面,也是因被咬断喉颈,死相太过残忍无状吗?

清歌的意识逐渐淡薄,她纤细而虚弱的身体滑进浓稠的污血里,完全失去意识的那一刻她似乎看到了两姐姐姐。她与自己在家中的花园内开心的荡着哥哥扎好的秋千,吃着母亲制作的点心,那时他们一家多么幸福啊。

可这样简单的幸福眨眼而逝,这满满一池的鲜血得要多少人命才能填满?

两位姐姐死前,可也是与自己一样的痛苦?

待清歌从昏迷中醒来时,已是两天后,她被安排在两位姐姐生前居住的寝宫里,宫外面有重兵把手,宫内却一个照看她的宫婢都没有。

夜色深沉,四周寂静一片。

清歌觉得自己的身体犹如被车裂后一般的疼痛,无力。她尝试转头却引来一阵极致的晕眩,鼻口里泛着沉重的腥臭味,她趴在床边吐了许久。严格算来她已有五六日不曾真正进食过,因而能吐出来的只有黄绿色的胆汁。

就在她将要再次晕倒时,一杯清水递到面前,她无力起身,只能趴在冰冷床沿上就着水杯小口小口的抿着。只是那股因血污而带来的腥臭味已经刻入灵魂里,她无论如何都再也遗忘不掉。口水的清水没有甘甜,只余苦涩。

清歌用了很长的时间才喝完那杯水,长到几乎将夜色耗尽。一旁端水的人也很有耐心的伺候着她喝完。蜷缩在床上许久后,她的身体才恢复一丝气力,转头望去,眼前跪在她床榻旁的并不是宫婢,而是一位身着月白色道袍,头束青玉鹬冠的俊秀青年。

她认得这位清年,他名唤淮月,取江上明月之意境。

淮月是国师座下最得力的弟子,常跟随在国师身后参加国典祭祀等一系列重大的事务。清歌年幼时曾远远看过一眼,而映象最深刻的却是长姐大婚那日,他手捧诏命,引长姐入宫。

“为何?”

清歌不懂,为何自己会遭遇这一切?又为何云家会遭遇这一切?

淮月倒茶的动作一僵,低垂的目光四下游移,最后他起身去外间端了一碗色泽红艳的粥进来。

“小姐已经昏迷了两日,水米未进,不如先吃些东西,待恢复些元气后,在下定将事情原原本本与你细说。”

清歌无言的凝视着他,想从他的端正温和的脸上看出些什么来,可淮月始终面无表情,神色淡淡。无奈之下,她只好接过那碗颜色略显诡异的米粥,几口喝下。

“咳咳咳……”因为喝得太急,又因这几日精神紧绷,以至于她的脾胃虚弱,所以在猛得灌下一碗热粥后,旋即咳得天翻地覆。

淮月抬手想拍拍她的背,忽然想到男女有别,况且她如今还是陛下新娶的妃子,只得将手收回,匆匆递给她一方干净的帕子。

清歌深吸几口气,努力平复着呼吸和心跳,而后她目光期盼的看着淮月。

淮月跪作在她床榻前,暗自调整了下紧张的心跳,才缓缓对她说出云家会有此番不幸的原因。

事情要从当今皇帝的出生说起。

当今皇帝还在胎里时遭歹人下毒,致使他自幼便是多病之体,长年气虚体弱。皇帝一直靠着珍贵的灵药保养着也算是平安的活到了而立之年,此后身体每况愈下,一年不如一年,太医用尽法子也不见效。

太医们心时都清楚皇帝的病已到了药石罔效的地步,可他们依旧照常开药,每日准时奉上用珍贵药材熬出的汤药。只因皇帝半年中已经私下里杀了好几位德高望重的老太医,所以,太医院无人敢将实情禀告给皇帝。

太医们为自保所用大多是虎狼之药,初时效果立现,却极伤根本。如此艰难的熬了半年的光景,半年后,再是珍贵的汤药都失去了效用。皇帝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是风中残烛,他每一天都距离死亡更进一步。皇帝怕了,也疯魔了,竟要焚了所有太医陪葬。

此时,国师出面献上一道奇方,用人血喂养可驱病延年。国师向皇帝提议,每月饮一杯鲜血方可保命,有了此法,皇帝才苟延残喘到不惑之年,直到这个人血方子也失效。

那日皇帝毫无人性的将国师与他一众弟子绑在了火堆之上,如果国师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他们都将受烈火焚身而死。国师此时已悔不当初,极度后悔为皇帝献上人血方子,然而如今他已是骑虎难下。眼看众弟子都要被自己的一时贪婪而割裂,情急之下,国师只好将当朝太史令的云家推上了风口浪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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