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是我的接风宴。
我等了五年的接风宴,真正置身其中却高兴不起来。
这些天来我安安静静地待在我的公主府,不说话也不玩乐。
我每天都很饿,要很多东西吃。
回宫也挺好的,至少不用挨饿。
五年来我的胃容不下太多食物,我吃完了就吐。
我怕他们之后不给我吃的,就自己偷偷在府里的花田吐得昏天地暗。
有一天阿彩路过,却不说什么,只是默默过来清扫。
我突然觉得她们也挺可怜的,像被控制的行尸走肉一样,我吩咐什么她们才会有举动。
好无趣,她们都不主动和我说话。
接风宴那天,我被赏赐了一身华丽的锦服。带狐毛披肩的。
我坐在铜镜前任侍女梳妆。
这几天我的面颊终于圆润了一些。但还是难看。
整张脸只有那双琥珀色的凤眼依旧,空落落的。
我把铜镜挪开:“今日趁我不在,把这些镜子丢了吧。”
我怕铜镜碎裂时巨大的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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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过于瘦弱的身子撑不起繁复的华服,肩部的绸缎往下滑,漏出一半带着伤痕的苍白肩头。
怎么没人来给我量量新的尺寸呢。
我怕殿前失仪,努力紧着外面赤红的狐毛披肩。
久违地坐在大殿之内,我盯着不远处的沈愿之。
他从臣子席位偷跑来找唐宝妍,任她笑闹着,把晶莹的葡萄剥好,放在她面前的小碟里。
从前我能随意地来这大殿之内,但有关的记忆都模糊了,只深刻地记得三次——
尚未到金钗之年的小少女刚被调笑黄口小儿,气鼓鼓地跑来找父皇告状。
父皇在御书房,她不便打扰,于是独自蹲坐在后院墙下玩弄墙根的小野花。
突然有一片玉兰树的叶子掉下来,砸在她小小的肩头。
她抬眼望去,看到一张极好看的脸。
那双浅棕色的眼睛此时颇有些慌乱地眨巴着。
她笑起来,露出因换牙豁了口的门牙:“你是神仙吗?”
他摇头。
她不屈不挠,站起来与趴在后院墙上的他对视:“那你怎么从天上掉下来。”
他张了张嘴,最后笑起来:“你的门牙好像狗洞啊。”
小少女不笑了,捂着嘴逃开。
他卡在高高的围墙上,满身夏天的阳光。
墙角那朵明黄的小野花被小公主拨弄地蔫下来。
小公爷心中的苍兰花悄然萌芽。
……
及笄年华的少女身着白纻舞裙,在流光溢彩的殿内折腰而舞。
白云似的长袖飘曳生姿,少女肤白胜雪,青丝垂落,明眸皓齿,含笑流盼,好似神女。
琥珀色的勾人凤眼与含情的桃花眼遥遥对望,偷偷眨了眨。
「扬眉转袖若雪飞,倾城独立世所希。」
……
“善哉!我国正有联姻之意。你我两国联姻,方能共修百年之好,共同对付那些荒野蛮国啊。”
“敝国平晨公主已然是碧玉年华,端庄秀丽,又精通音律。不若让她嫁与贵国太子。”
对面的使臣一脸难色:“实不相瞒,我大雍太子已心有所属。”
“哦?是哪位公主。”宁皇一脸诧异,不明白为何会有看不上平晨的男子。
“珍安公主。”
殿内的火烛映照在所有人脸上,变成夕阳的瑰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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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平四十一年,为修两国之好,定姻亲,平战事,珍安将要远嫁北雍。
沈愿之趁着夜幕带她逃走:“千悠,去了那就是宁国的牺牲品了。雍国太子性情暴虐,你无论如何都不能嫁过去。”
“那我该去哪里?”
“哪里都好。我会一直陪着你。”
“那样我也嫁不了你。”
“不用成为我的妻子。你一直都是我的珍安公主。从大殿高墙起,至我沈愿之死。”
——沈愿之,生生世世,都会爱宋千悠。
——沈愿之不需要成为宋千悠的郎君,沈愿之愿做宋千悠的护卫,愿为宋千悠无所不能的神仙。
护着她,像心中盛开五年的苍兰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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