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来了,这些年,我跟薛大哥四处走商,总是会有一些人帮忙。”周承云道,“难不成,这些人就是当年那批人?”

穆平山道:“没错。那日之后,薛府商队散尽钱财,给他们盘缠回乡。二三百人盘桓了数日,才逐渐散去。大家也都知道了是薛府救下他们。”

周承云点了点头,道:“难怪。每次我问薛大哥,薛大哥也不说,只说是遇到善良的乡民。这下全明白了。”

叶行生道:“我们这些人里,有武师,有武生,当时是想跟随薛府讨个生活。后来有人突发奇想,虽然我们这些人武功不高,但还是有点底子,倒不如像佛门的寺庙那般,聚集在一起,共同参研武功,开山立派。”

“寺庙有香火钱,又有朝廷的赏赐。你们开山立派,无异于土匪占山为王,朝廷怕是不会同意,稍有不慎,有可能会被当成山匪给剿灭。”王纲道,“就山下这个绿林寨,几次差点遭此厄运。”

“不错,薛公意思也是如此。”叶行生道,“这天下毕竟是朝廷的天下。”

“那后来呢?”周承云问道。

“后来,我们把死去的人都就地埋葬了,一些受伤的也都送到江州的医馆进行医治。由于事情太过于荒唐,最后江州守军也出动了,愣是把我们当成是匪徒。也是多亏了薛公,我们这些人才再一次逃过一劫。如此又是几日时间,我们才各自返乡去了。”叶行生道,“这件事后,朝廷便不再允许习武之人随意聚集,轻则取缔其入伍资格,重则牢狱之灾。开山立派之事更是无从说起了。”

周承云听着听着就想起来一件事,便是前几日,薛定年在晋安王府前跟自己说的,黄门侍郎萧正德不知道为何,要与雍州的武团起冲突。现在想来,那萧正德果然是不安好心。他假借雍州的守军,与武团直接起冲突,自己却躲在背后。只是不知道他拥的什么法子,让雍州的武团都出城去。这武团一旦犯下与朝廷作对的事,那便是造反的罪名。这样一来,晋安王会被牵连,薛府会被牵连,那些世家大族也都会受牵连,真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却不知,在背后坐享其成的是不是那黄门侍郎,亦或其背后还有人。

正想着,只听得叶行生继续说道:“回乡之后,遇那念经的僧人骄横跋扈,四处侵占良田,而那官府也是不闻不问,就是有乡民告状,那县衙也是草草了事。我见不得这样的行径,多次与那些僧人争辩,那些僧人不由分说便要动手。我与他们争斗中略占上风,后来官兵来了,却是与那僧人沆瀣一气,要将我治罪。

有道士路过,将我解救了下来。于是,我便跟随道士遍访山川,途中倒也打抱不平,但心境确实平静下来。这期间,我们就是北魏境内也照去不误,倒也因此有了不少见闻。这南北两朝,都信奉佛教,寺庙随处可见,以我们大梁更甚。我们寻访过几个寺庙,发现那些僧人每日除了念佛诵经外,也会习武,只不过多是强身健体。北魏的嵩山少林寺,甚至还有武僧。这些武僧,除了早课晚课,其余时间便全部在练功。

我由此又想,习武之人,本该大开大合,作那一身侠气的大侠。可现如今,民间武团习武,无外乎想走那条只认拳脚和兵法见解的武官仕途,终究拘泥于几个大富人家的院墙之内,难免显的小家子气。

现在民间佛教僧人当道,自是有朝廷首肯和恩泽。既然朝廷不加以约束,那么就该有民间的来插手。所以,我仍旧认为,习武之人应该开山立派,习得一身武艺后,行侠仗义,救民于水火。”

“可如此行径,就不怕朝廷围剿?”王纲道。

“开山立派并非要拥兵自重,或与朝廷作对,其根本还是在于,为天下要个公平,为天下百姓要个正义。”说完,叶行生像是想到了,摇了摇头,“不过这终究只是一个想法,古往今来,都不曾有何门何派是以武传承。那些门阀士族,靠的是在朝堂中的缕缕亲情血脉,习武之人在他们的眼中,只不过是棋子,是走卒。”

穆平山点了点头,道:“不错。只不过开山立派,就得有开山立派的根基。就好比先秦时期的诸子百家,儒法道墨,包罗万象。”

叶行生欣然道:“那是自然。佛教中常说,云游四海的僧人即为江湖人。但这江湖二字,最早却是出自《庄子·大宗师》一文,相濡以沫,不如相望于江湖。不在朝堂,不在乡野,便是江湖。这江湖,习武之人走得,行医之人走得,读书之人也走得。”

薛青岩一头雾水,道:“老道长不是要求仙问道吗?怎么尽说些佛教啊,江湖啊?”

叶行生听完哈哈一笑,道:“怎么,小姑娘对修仙之道也有见解吗?”

薛青岩吐了吐舌头,道:“我可不懂什么修仙,也不懂那些个佛法佛门。只是,那些僧人都是光头,你却又是头发又是胡子的,能一样吗?”

几人听了,都莞尔一笑。

叶行生道:“其实这修仙求长生之事,和贩夫走卒、渔樵农耕一样,一日三餐,一年之计,一生之愿,概莫如此。我也并非想要做那天上的神仙,只不过是心中安乐便足矣。可我毕竟在这个俗世中,就算再避世,也不可能完全断了那烟火气。虽说不观朝堂,不思乡野,可江湖纵横,穿插其中,又岂能独善其身?”

王纲道:“老神仙,那又当如何在这江湖中自处?”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