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女子名唤曼殊,而那小生——或者说那化作男儿身的女子,则单名一个“清”字。

曼殊拖着清重新回到那散酒店——自然,她是自始至终一点没理会旁人奇怪的眼神——寻了处靠近暖炉的空桌坐下,要了两碗石冻春。

她瞧见清两手冻得发红,遂朝自己两手哈哈气,捉住清的手。

清一愣,抬眼看她。“瞧把你冻的!这大雪天的到底啥想不开往雪里钻,啊?”故意把这声“啊?”发的格外突出。

“确实是好多事情都想不开,不过最关键的一点是,我想不明白,阿娘为何嘱咐‘要心怀天下苍生’?”清垂眸看着曼殊给自己暖手,脸上淡淡,“联想到家族祖祖辈辈的规矩,每一代人成年前须得到外界历练一番,我便想这二者之间应当是有关联的,于是就想到外界来看看,兴许能寻得答案。”

“想不通为何要‘心怀苍生’?”曼殊揉着她的手,依是那般眯眼笑着,“你是想不通你管好你的南山就好,管这天下苍生与你何益?”

清闻言点头:“正是。我不明白这外界蝼蚁存在与否与我何干,即便外界覆灭,我有能力保我‘南山苍生’周全即可,又何必心怀这‘天下苍生’?”

曼殊暗自揣摩着“外界蝼蚁”这个词,颇感有趣,正巧小二把酒端上来,便把一碗推到清面前:“来喝了暖暖身子,方才凉着了吧。”说着自己又是仰头一饮而尽,眯着眼超满足样,猛地搁下碗。

清看着身前这瞧着颇有点年岁的桌子晃了三晃,生怕它被曼殊拍碎了。

“清儿,姑姑跟你说啊,你有这个疑问,是再正常,不过的了。”曼殊打了个酒嗝,“你想到来外界看看,是再正确,不过的。尤其是你还遇上,了姑姑我,那真是忒对了!有姑姑我帮你,你很快就,能明白的……”

曼殊越说越小声,话没说完,便扑通一声倒在桌上睡着了。

清看看她,又看看自己面前这碗透明的酒水。“中迷药了啊。”清淡定道。

再瞧四周,方才还挺热闹的酒肆,现在里面喝酒的人竟尽数趴在桌上熟睡。

“哦,这不是之前那家店。姑姑又路盲了。”清也是才发觉,这家散酒店不是方才开在大路边的那家,而是处在密林里。要是方才那家店,人来人往,是黑店确是有点奇怪了。故而清立马想到是姑姑路盲了,这下不知道走到甚偏僻之地来了。

“好麻烦,不想管。”清这般说着,一口一口慢慢把碗里的石冻春喝完了,便起身欲离开。

他还没走到店门口,门外就进来几只身形高大的妖,堵住了去路。那几只妖长得似猿猴,却生着猪毛。他看都没看他们一样,只闷着头欲绕过他们走出去。那几只妖原本以为他会被吓到,没曾想竟是这般事不关己样,居然还想绕过他们出去,还真是,还真是——他们极小的头脑中忽的冒出一个词语来——活久见!

他们哪里能这么看着他离开,边上的一只抬手拦住了他的去路,说道:“你怎么没喝?”

“我喝了啊。”说罢,欲继续往外走,那妖却继续拦着。

“各位为何不让小生出去?”

“还问为何?当然是要吃你啊!”

“你们应当不吃妖吧?”

“啊?”这几只妖懵了一懵,有一只索性不管他的奇怪言论,喊道:“你怎么还能站着?”

“因为我不是人啊。”清很认真道,“你们这药只能迷人类,你们应该知晓吧。”

“啊?”那几只妖齐齐使劲嗅了嗅他,“可是你一股人味,并无妖气啊。”

“那是自然,因为我是变成的人。”

“啊?有甚区别?”那几只妖作挠头状。

“你们是问:和画成人有甚区别?”清倒是依然那般一本正经,“画成人是给自己画了张人皮罢了,很难掩盖妖气。变成人,就是,嗯,变成了人啊。”

那几只妖依旧是茫然状。其中一只明白了什么:“你既说你是‘变成了人’,那么你现在就是人了,我们就应该吃了你。”

清耸耸肩:“对,按理说是这样。只是,能变成人的都是至少五百年的大妖,你们最好不要去招惹。”又用手指指自己方才坐的那桌:“顺带一提,那位也是妖,你们小心点别误食了。”说罢,便推开面前挡着的毛耸耸的胳膊,抬腿打算走出去。

身后忽的传来一道似方睡醒的慵懒声音,打着哈欠道:“有进步!清儿至少会关心一下姑姑的生死了——好感动啊!”话音未落,清已经被曼殊紧紧抱住,蹭的他一脸涕泪,连忙满脸鄙夷地把她推开。

虽被推开,曼殊仍抓着他的手,不让他离开:“诶等等,虽然有进步,但是还不够。要是以前的你,可不会就这么走掉。”

闻言,清微微一怔,总算是停下了脚步,扭头问曼殊:“以前的我,会怎么做?”

曼殊见有用,暗自松口气,松开他道:“你想啊,所谓苍生,是不是既包含人类,也包含妖怪?”见清点头,接着道:“那么,如果要保护苍生,是不是既要保护这儿的人类,也包括这里的妖怪?”

清斜睨着她:“我是忘了些东西,但不是傻了。”但仍旧作若有所思状,道:“你是想让我救这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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