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野手臂高高举在半空中,一个“你”字从牙缝中挤出。他转身看向铃纤,她的眼眸波光闪动,流露出复杂的情感。袁野拥她入怀,安慰道:“纤儿,你并没有做错任何事,所有的错误,都是我的错……”

“夫人你没错,也不用自责,”小青草道,“牧己,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尖酸刻薄?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乐于帮助朋友,又温柔体贴……”

牧己沉思了片刻,低声道:“也许这才是真实的我,以前我做的那些决定和选择绝大多数都是错的,我不敢面对真实的我。”他的声音飘忽,像一片在风中游走落叶,预感到了自己行将归于尘土。

“你以前说过,你讨厌那些尖酸自私的人……”

“不……我不是讨厌。你不知道,我是有多么羡慕他们……”

“羡慕那些刻薄的人?你脑子是被驴踢了吗?”

“驴要是能早些踢我就好了。”

“一个温柔的人能温暖身边的亲人、朋友,一个善良的人给身边的亲人和孩子,带来安定和快乐,不好吗?”

“不好!我没体会到任何的快乐,我不要温柔与善良。”

“难道自私和狭隘就能使你快乐吗?”

“至少不会痛苦。”

“自私自利的人会影响到周围的人,时间久了,他身边的人都会变得自私,你认为那样能够快乐吗?”

“所以,互相折磨啊,也好过单方面承受欺负与压榨。”

小青草凝视着眼前这张俊美却狰狞冷漠的脸庞,曾经的温柔与善良已经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陌生与暴戾,仿佛他生来就有陌生与暴戾,温柔与善良只是伪装。

“在这个毛城里,善良早没有了立足之地。”

“与善良的人相处,不用提心吊胆。虽然毛城里不乏恶人,但并非每个人都愿意成为恶人,很多人都是被迫无奈才于众人面前展现出恶的一面。善良并非沉重的负担,它也不应该被抛弃,因为,它是那唯一一扇我们能通往幸福的大门。”

“是吗?”牧己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苦涩,“那真希望大门快点打开。”

“在很小的时候,我听过一则故事,明白了一个浅薄的道理……”袁野目光疏远,看着牧己,“你什么时候见过一只蚂蚁被冠以善良的美誉?猛虎下山,吞食户主,后口吐人言:‘你走吧!我不食孩子。’人们却会称呼它善良。牧己,你所选择的善与恶,无私与狭隘,其实对大家来说,完全无关紧要。”

袁野瞧着牧己高傲的面庞,他讲述这则故事,本意就是为了羞辱牧己,无论他如何看待,他都没有猛虎那般的力量。

牧己缓缓摇了摇头,“我是卑微的皮人,你是高高在上的毛人,我们所处的地位不同,说的不是一样东西。我说的善良是帮助,而你说的善良,是有能力后做出的选择——是否伤害他人,或许在强者看来,不过多伤害就是一种善良。强者只是选择不做,但弱者是去做,善良意味着牺牲自己所拥有的东西。弱者的善良,或许只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它却比强者的善良更加需要付出,需要一颗坚韧的心。因此,它也更加弥足珍贵。”

“哼,弱者的自我安慰。”

铃纤的哭声滴滴答答像落在地面的雨滴,“别哭了,”牧己吼道,“你们我见到就讨厌。”

铃纤的哭声止住了,却抑制不住鼻子的抽泣声。袁野瞳孔一震,一巴掌甩在了牧己的脸上。然而,牧己却并未露出愤怒的神色,反而放声大笑起来。那笑声中充满了嘲讽和戏谑,仿佛是在嘲笑之前突如其来的背叛,又像是在嘲笑他人生的一切过往,里面藏着许多难辨是非,令人啼笑皆非的事情。

小青草看了牧己一眼,搀扶着铃纤走下石阶。铃纤不舍的目光落在牧己身上,泪水再次滑落。她是如此的无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切发生,却改变不了任何事情。她决定不了自己的人生,也无法守护自己的孩子。

走出狱牢,微风拂面,丝带轻舞。铃纤泪眼朦胧,小青草轻声安慰道,“夫人,您放宽心,牧己他平时不是这样的,不知他今天受了什么刺激?我等下再去看看他。”

“你再带些吃食去,我看他应该是还没吃饱。”

所有人走后,牧己渐渐显露出了疲态,他呆坐在地上,目光空洞地望着窗外。此时已是深秋时节,夕阳的余晖将整个毛城染成了一片绯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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