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已经熄灭,厢房内昏暗一片。
自庭院外隐隐有血红色光芒透射而入,将手持剪刀刺向苏景脖颈的徐畑的脸色照得无比狰狞。
然而,他处心积虑的一击却刺了个空。
明明是侧身对他,且正在和那草绳苦苦僵持的少年,却仿佛突然长出第三只眼睛似的,身体猛地向侧面倒下,在千钧一发之际躲过了徐畑的刺杀。
“什么?!”
徐畑一惊,正要上前补刀,手中那柄染血的剪刀却忽然仿佛有了生命般,在他掌心间抖动了一下。
霎时间,他只觉一阵庞大的吸力自掌心而来,仿佛黑洞般吞噬他的精血气魂。
一股难以言喻的虚弱感侵袭至周身。
徐畑双腿发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脸色惨白。
下一刻,那如有生命又似黑蛇的草绳从背后缠绕在他脖颈上,瞬间抽紧。
“不…唔…我不能死在这里!”
徐畑双目圆睁,挥舞手中剪刀,想要剪断草绳,然而那草绳却像是有自我意识般,竟然像是有人操纵似的,灵活地躲闪开了他手中的剪刀。
“果然,使用这样的奇物需要付出代价。”
角落里倒下的少年缓缓起身,一只手紧握脖颈间的草绳与之僵持,另一只手支撑墙壁维持平衡。
转头看向徐畑,眸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
“如果我真是流苏的话,刚才那一击绝对躲不开。”
可惜…我不是。
自从在马车上醒来,见到楚如玉面不改色地杀死那名唤书香的小姑娘时,苏景已然意识到,这个世界的底色,是粘稠的灰红。
如书香、润玉一般的普通人,在世家子弟眼中根本不算人,只是随手可以抛弃的物品,甚至远不如一枚血玉值钱。
这是个残酷的世界。
苏景不会因为徐畑当时放过了自己就放松警惕。
虽然流苏和徐畑自幼一起长大,亲如兄弟,可苏景却是穿越而来,和徐畑没有半点感情,更别提他只是徐府一个普通小厮罢了。
俗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这徐畑能和那楚如玉走得如此近,本人又怎么可能是温顺善良的普通人?
因此,哪怕面对草绳来袭的生死危机,苏景也没放松警惕,时刻抽出几分注意力盯着旁边的徐畑。
果不其然,方才徐畑的突袭,若非他早有准备,恐怕已经被那染血剪刀刺死。
即便如此,苏景也被吓出一身冷汗。
若非那具备奇异效果的血剪刀有副作用,让徐畑突然陷入虚弱状态中,正在与草绳僵持的苏景,恐怕还真无法对抗手持凶器的徐畑!
“救我…流苏!”
徐畑双目圆睁,眼眸里布满鲜红血丝,双手死死抓住脖颈间草绳,身体抽搐,盯着苏景,挣扎道。
“少爷,以鲜血重现南陔先生传下的铭文,便可对抗草绳。”
苏景盘膝坐在原地,动也不动,冷冷看向对面的徐畑。
“铭文,对!铭文!”
徐畑睁大了眼睛,咬破手指,想要刻画出铭文,可脖颈上的草绳越缠越紧,刚才似乎完全记下的铭文,现在已经变得模糊不清。
他手指颤抖着,却歪歪扭扭,连流畅的线条都刻画不出来。
“我…”
草绳越收越紧,耳边似乎隐约传来女子啜泣声,草绳的质感仿佛黑蛇腻滑的肌肤,让徐畑回想起自己幼时第一次触碰到水蛇的质感和湿润的气味。
他想起自己在兄弟七个当中排行老六,是平日里最不受待见的那个,虽然母亲待他极好,可父亲却总是冷漠如冰,偶尔一句的夸奖都能让他激动半月。
父亲花白的头发,母亲那带着桂花香气的嫩白手腕,楚如玉一身绿裙站立树下时窈窕的曲线,还有那些鲜血淋漓的尸体,被摆成诡异姿态的残肢…家中竖起的灰石祭台,黑市里蒙面坐在摊后的神秘黑袍人,还有那人手中缓缓探出的剪刀。
苏景睁大眼睛。
他本以为自己是出现了幻觉,可当他聚精会神盯着徐畑时,眼前竟如走马灯般浮现出徐畑一生中的重要片段和徐畑的部分记忆。
“这也是那铜鬲的特殊能力?”
苏景心中震撼,知道他脑海中那神秘的青铜鬲可能具备更多他尚未发现的特殊能力。
但在眼下关头,他根本无暇思考。
“帮我…”
徐畑脖颈间的草绳已经彻底收紧,他的眼球外凸,几乎要跳出眼眶,脸色惨白,已经连完整的字词都说不出来。
但即便如此,他仍然在挣扎。
死死盯着面前的苏景,嘴唇翕动。
“我明白的…”
苏景深吸一口气,认真道:
“倘若我今晚能活下去,在能自保的前提下,必然会照顾徐家,保你母亲安然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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