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年的秋天,秋虫叫的正欢的时候。

天刚黑下来。

在高台生产队的姚家胡同最东头的院落里。

一盏昏黄的白炽灯泡,挂在北房堂屋那没有刷漆的门框上。

堂屋门前,虽然只是用三合土砸实着的地面,连水泥都没有覆盖。

但干干净净的泛着白光,摆放着一张红漆小方桌。

桌上一小碟油炸花生米,一大盆生莴苣菜、一碟面酱、一瓶二锅头和两个小黑瓷酒碗。

二十三岁的姚继英和六十五岁的老父亲姚树深坐在桌旁。

姚继英拿起退伍回家时,在平阳县城买的二锅头,往小黑瓷碗里倒了半碗酒。

双手捧起黑瓷碗,恭敬的放在老父亲面前。

姚树深拿着白玉烟嘴的黄铜烟袋锅,轻轻的敲了两下桌子,用不容置疑的语气道:

“倒满!”

姚继英有大事要跟老父亲,这位高台村的幕后掌舵人商量。

不好再啰嗦的劝他少喝一点酒,怕影响了谈话的气氛。

于是用军人的习惯,更简要的答应道:“是!”

给老父亲的小黑瓷碗里斟满酒,也把自己的小黑瓷碗也倒满。

没等姚继英开言说憋了好几天的话。

姚树深却抢先说道:

“公社领导已经找你六叔谈了三次话,看来高台村的大锅饭是吃不下去了。

村里分田到户、分村产到户,是国家政策势在必行,以后就各家各过的日子了。

我在大队里赶了一辈子大车,想在分家卖村产时。

用你的复原费和残疾军人补助,把那两匹老马和一挂大车买下来。”

姚树堂说完话,眼皮都没抬一下。

滋溜喝了一口二锅头,又夹起一粒油炸花生米。

边细细的咀嚼,边等姚继英像刚才一样,用军人般的简洁来答应。

此时在全国的农村,分田到户、分家单过的浪潮越来越大。

姚树深所说的话,正是姚继英要做老父亲工作的话题。

姚继英瞪起一双大眼,把刚到嘴边的小酒碗放下,坚定地表达出对此事的态度:

“我只要干一天生产大队长!就一天不允许把村里的集体资产分干卖净!”

姚树深闻言,不紧不慢的又喝了一口酒,嚼完一粒花生米。

才用对儿子一贯的轻虐态度,不疾不徐的说道:

“小子,胡子都没长硬呢,高台大队还轮不到你当家,别忘了,是你六叔在当家。”

父亲在姚家他这一辈儿年龄最大,堂叔姚树堂排行老六。

姚树堂现在是高台村的大队书记。

这个年代生产大队的权力,确实是握在大队书记手里。

而生产队长的地位,也就相当于派工的工头。

村长当家,要等到两三年后,撤销公社和大队体制,改为乡政府和村委会的时候了。

姚继英退伍前是部队的排长,很有一些在跟捣蛋兵沟通的经验。

眼见自己说话再不转弯,就要和亲爹顶牛。

只好进行迂回。

姚继英冲老父亲堆起满面的笑容,把一双大眼挤成了一条缝,才开始忽悠他:

“亲爹,我之所以放弃三线军工厂的正式工,回家来当这个说话不如屁响的破队长。

一是要在您老身前尽孝,再就是准备接六叔的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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