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姆酒配海鲜,绝佳的组合。

总是能让人不知不觉就喝多的那种。

在酒桌上,完成了复仇的莎拉似乎一下子就变得多愁善感了起来。

似乎她过去被仇恨所掩盖的情绪,终于开始复苏、一下子就全都迸发出来了一样。

复仇、试炼、噬魂夜……

太多的事情、太多的变故在这短短的两天之中发生,莎拉需要倾诉。

莎拉想说的太多了。

她不需要去讲述自己的感受,也不需要去回忆自己的过去,她只是就着朗姆酒,和博涅讲述着自己此时此刻的所思所想,时间就来到了深夜。

博涅是个很好的倾听者。

尤其是在莎拉事先提醒了他“不要把一切说得太清楚”之后。

结果就是,当两瓶、两瓶又两瓶的朗姆酒全都见了底,博涅还一点噬魂夜的情报没得到。

然后,就在博涅试图开口将话题引回正轨的时候,他迎来了莎拉的问题。

从艾欧尼亚的奇闻轶事,到瓦斯塔亚的种群分类。

从博涅看待不同人的观察习惯,到“你为什么选择我做契约者”。

“因为你的仇恨纯粹而强大。”博涅有些无奈地看着整个人都快要瘫到椅子的莎拉,“我应该说过这件事。”

“但你本不用这样的。”莎拉醉眼朦胧,海洋一般蔚蓝的眼睛里掀起了浪花,“你看得那么透彻,只要在契约之中留下些手段,我恐怕也不会拒绝。”

“没有那个必要。”博涅叉起一根鱿鱼须,慢条斯理地咀嚼着,“我已经得到了我所想要的。”

“仅此而已么?”

“嗯?”

“我说,你想要的就仅此而已吗?”莎拉的语气稍微有点急躁,“比尔吉沃特流传着塔姆的传说,他永远会引诱那些被贪婪蒙蔽了心智的人,最终让贪婪将其吞噬。”

博涅点了点头,一面拿起了一只牡蛎,一面示意莎拉继续说下去。

“你可以让我沉溺在仇恨之中。”酒精似乎打开了莎拉的心扉,“用看起来近在咫尺、实际上却遥不可及的复仇吊着我,就像是用杆子上的胡萝卜吊着驴。”

糟糕的比喻让博涅忍不住咧嘴——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刚刚的牡蛎好像不怎么干净。

“但你没有,你这个恶魔帮助我干净利落地完成了复仇。”莎拉努力地坐直身躯,但似乎是因为喝得太多了,她只能将大半截身子都架在桌上,“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博涅丢下了牡蛎壳,再拿起了一个扇贝,“我只是个亚扎卡纳,不要总是把我和塔姆那样的大恶魔相提并论。”

“有时候我真的怀疑,你到底是不是个恶魔。”

博涅的动作没有丝毫迟疑,但这句话无疑让他心下猛然一颤。

理论上说,现在博涅的形态是纯粹的恶魔。

但按照博涅的自我认知来看,他距离成为一个真正的恶魔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而对于这段路到底要不要走的问题,他还有所迟疑。

不过,博涅显然不打算向莎拉袒露这一点,所以他一面不动声色地品尝着扇贝,一面模糊不清地给予了一个反问作为答复。

“有时候我也怀疑你是不是赏金猎人。”

“我怎么不是?”莎拉的思路似乎被打断了,她竖起眉头,努力地瞪大了眼睛,“我是比尔吉沃特最好的赏金猎人,谁不知道!”

“可是,为什么比尔吉沃特最好的赏金猎人会为了荡妇开膛手几十个银蛇币的赏金赌上性命呢?”博涅放下了扇贝壳,一面擦手,一面慢条斯理地反问道,“最好的赏金猎人会做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么?”

“那是为了信息渠道。”莎拉哼了一声,“你懂什么?”

“那你为什么会去勘破假托鬼影复仇案呢?”博涅继续反问,“死人也有什么信息渠道?”

“打响名气嘛。”莎拉胡乱摆了摆手,“名头总是好用的。”

“那赏金争夺战呢?”博涅也将胳膊撑在桌上,“拿了花红的厄运小姐,却将大头用在了抚恤死者而不是招兵买马上。”

“激励士气嘛。”莎拉似乎有点不耐烦,“都是做给活人看的——”

“可如果为了信息渠道,为了打响名头,为了激励士气,你有更多选择。”两人中间的餐盘和酒瓶被完全清空,博涅的目光平静而温和,“就像是我可以利用你复仇的心态一样,更简单的、更直接的选择,但你没有。”

“……”

“你看,你也回答不上了吧?”

“我回答得上。”莎拉猛然坐直,她的眼睛似乎明亮了起来,“我只是跟随着自己的想法而已,没想那么多。”

“巧了,我也是。”

“你——”

“好了,莎拉,你喝多了。”博涅摆了摆手,主动站起身来,“现在的你应该回去休息,明天晚上就是噬魂夜了,那些不死的亡灵收拾起来,恐怕还挺费劲的。”

说着,博涅将几枚银蛇币精准地掷到了吧台后面,随后扶着莎拉起身,带着她一起肩并着肩,踉踉跄跄地出门而去。

离开了小店,在返回九头响蛇的路上,两人经过了一片滨海小路。

现在正是涨潮时分,月色还算明亮,行至途中,莎拉忽然停下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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