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8月下旬的某一天——时间过去太久了,我早已记不清是哪一天。

那一年,我13岁。

简单地吃完早饭,我背上书包,坐上父亲从二伯父家借来的“野马”牌摩托车,声势浩大、轰轰烈烈地出发去庙山镇中心中学参加小学升初中的分班考试。

那辆摩托车的消声器坏掉了,所到之处,简直是地动山摇,震耳欲聋,好像能把车轱辘下的水泥路面震成碎片蹦跳起来。

巨大的噪音自然而然地吸引了所有路人的注意。

出村前,乡里邻居、亲戚朋友见到我们父子俩都会微笑着热情地打招呼,父亲一般会放慢车速,友好地回应道:“送俺毛新去庙山考试”。

不过,如果在路上遇到长辈,情况会变得不一样。

父亲有时会停下车子,一只脚踩着刹车,另一只脚支撑着地面,多说几句话。但那轰鸣的噪声丝毫不减,横亘在二人之间。父亲于是会伸长了脖子,提高嗓门,近乎嘶吼,额间便鼓起了道道青筋。而那长辈则会表现出很专注的样子,侧耳倾听,然后气定神闲地回复上几句话。

我却只能看到那位长辈的嘴唇在蠕动,完全听不清他到底说了啥——那轰鸣的噪声能融化掉其他所有的声音。

停下交谈的时候,有时摩托车会意外熄火。他们寒暄完毕,父亲只好重新发动摩托车,那噪声便更加猛烈而且急促,四周同时升腾起带有强烈的汽油味的滚滚蓝烟,笼罩在我们周围。

我挺喜欢闻汽油味,每当这个时候,我都会深吸一口气,然后感到一阵满足和畅快。

那时候,父亲刚学会骑摩托车不久,他单纯是为了方便接送我上学才学的骑摩托车,所以车技尚不熟练。往往猛一起步,“噌”得蹿出数米远,有几次差点把我甩下车来,父亲一阵手忙脚乱地切换档位,车子才逐渐平稳行驶起来。

我便紧紧环抱住父亲的肚子,将前胸紧贴在父亲宽广的后背上,感觉非常安全。

只是那轰鸣的噪声,使我颇感尴尬,便将脸颊藏在父亲的脖子后面,闭上眼睛,不去看两边吃瓜的路人。

庙山镇中心中学离我家约有40里路,那时候我家里的交通工具只有两辆破旧的大杠自行车和一辆只能拽着走的三轮车。蹬40里路的自行车对父亲而言,倒不算什么,他骑着自行车到过更远的地方;只是,八月的大热天,让我坐40里路的自行车去参加重要的分班考试,父亲觉得极为不妥。汗流浃背、浑身黏黏糊糊的大概率会影响到我的临场发挥,父亲所以才向二伯父家借了那辆“野马”。

我们村隶属于黄山镇,我本可以顺理成章地到离家近得多的黄山镇中心中学或者临村的东朱中学上初中,而且不用交“择校费”。但父亲很早便打听到庙山镇中心中学的教学质量要好得多,每年都有几十、成百的学生能考上重点高中,便毅然决定让我去庙山镇中心中学读书。

但因为跨了镇,所以我去庙山镇中心中学读初中,必须得交3000块钱的“择校费”。我们家本不富裕,这笔钱几乎掏空了家里的所有积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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