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滂沱而下。驿道的路边歪歪的竖着凿有郑界二字的石碑。
雨中,一辆驷马的马车在泥泞的道路上艰难的驶着。车舆太小,伍家几口人蜷缩在一起,根本没有挪脚的地方。方方的蓬帘遮不住斜风斜雨,雨水湿透了他们的衣服,抱在嘉应膝上的小子鸡,不停的咳嗽着。
伍夫人摸摸孩子的额头,对伍举说:“老爷,子鸡被蛇咬伤后愈发病重了,我们的先找个地方避避雨,这样冒雨前进可不是办法!”
坐在驾台旁的伍举反过身,用手也摸了摸伍之鸡头说:“是有一点发烧。”
嘉应:“前面有没有人家?找一个郎中瞧瞧才好。”
伍举:“这里很长一段路没有人家,过去倒是有的,后来郑楚交战多了,附近的乡民为了躲避战火早已搬迁了。”
嘉应:“那怎么办呢?”
伍举并不答话,侧转身去。
嘉应心情焦急地对婆婆说:“这里离我们楚国还不远,不如我们回去瞧完病再走?”
伍夫人犹豫了一下说:“回去倒是容易,可再出来……唉,我来抱抱。”说着接过伍之鸡,捧在腿上。
驾车的伍奢大声说:“莫听她胡说!好不容易出了关卡,怎能再回去自投罗网呢?”
嘉应:“那你说怎么办呢?孩子病的这么严重,不瞧郎中行吗?我真担心时间长了出了意外,那我可怎么活哟!”说着嘤嘤地哭出声来。
伍奢问伍举:“父亲,赶到前面的城镇还需多少时辰?”
伍举:“记得这方园百十里,是无人居住的地方,要在天黑才能赶到郑国城麇。(现湖北郧县东北)
伍奢:“既然这样,只有加快速度,争取在天黑之前赶到城麇。”
伍举:“可之鸡怕受不了……”
伍奢:“甭管他,听天由命。”
嘉应抬起头,吼道:“你居然如此狠心!那你们走好啦,我宁可回楚国去,即便锒铛入狱,也不能看着孩子遭罪。”
伍奢怒道:“死心眼!”
伍举对伍奢说:“子奢,你少说两句。噢,我想起来了,那年子胥过完百日,冬季,我参加了攻打郑国的战斗并凯旋而归,在鱼齿山(现河南平顶山市西南)渡滍水时,突降大雨,楚军冻死无数,幸好为父是驾车,行至前面不远处一栋荒废的祠堂升火造饭,才得以保住性命。不知祠堂如今尚在否?”
伍员:“祖父说我过百日那是丙午年,到现在已经七年多了。子尚兄,你说祠堂还在不在?”
伍尚:“只要是祖父停留过的地方,一定还在。”
伍员高兴地拍手:“哦,就要见到祠堂啰。”
伍举感叹道:“冥冥之中我又回到我最艰难的时刻,希望这是黎明前的黑暗,是命运转圜的开始。”
伍奢:“会的,父亲志存高远,暂时的困境是难不住我们伍氏的。”说着挥动马鞭,马车颤巍巍的朝前驶去。
雨,淅沥沥下个不停。
山峦雨濛,泥路坑洼。
在一片青葱的古柏下,一栋断檐残壁的古祠堂湮没在树丛中。站在车上的伍尚指着左方对伍员说:“子胥,我看到了祠堂了。”
伍员:“我也看到了!父亲,前面有路往左拐。噢,我们到了古祠堂啰。”
伍奢驾车从驿道上拐进了树丛,祠堂前停了一辆马车。伍举见到马车很惊讶说:“咦,这里还会有车?”
伍奢:“恐怕也是来避雨的。”说着勒紧缰绳,马车停在祠堂大门的另一边。伍尚未等车停稳便跳下了车,伍员也跟着下了车。伍尚进到祠堂看了一下出来说:“里面有人,快进来!”
伍员也从里面跑出来说:“人家还生了火。”
伍举全家走进了残破不堪的古祠堂。祠堂里灰暗阴森,但火堆高高的火苗,映出了两个正在火堆旁烘烤衣服的人。其中一个眉清眼秀的年轻人,对伍举和他家人点点头。
伍举对年轻人礼貌地拱手道:“报歉得很,外面雨大进来躲避一下,打扰你们了。”
季札连忙还礼道:“同是过路之人,请不必客气!我们也是来此避雨的,外面雨真大,衣服都湿透了,正好我们升了火,来来,你们全都到这里来烤烤。”
伍举:“我们一大家子,不方便,你们自己烤吧,我们站站就可以了。”
季札走过来,拉着伍员的手说:“你看,孩子的衣服都湿透了?烤烤也不碍事,来吧,大家都过来。”
伍举:“实在不好意思,本来就打扰你们,再添此麻烦,很过意不去。”
季札:“都是过路之人行个方便,互相照应一下,这是很难得事。”
伍员在火堆旁唤道:“母亲,你们快过来呀。”
伍举:“小兄弟的盛情我们领了,那你们都过去烤烤吧!”
季札吩咐随从:“水儿,你到大门口去吧。”
随从拿着衣服朝门口走去。
伍举:“不好意思,这……”
季札:“我们来了一会儿,他应该烘好衣啦。你们请便吧。”
伍举走到嘉应旁,看了看子鸡,关切的问:“睡着啦?”
嘉应:“刚才在车上迷糊一下就睡着了,不过头上还是有点烫手。”
伍举:“那你们先烤烤,等会雨小了一点,我会同子奢去看看附近有没有人家。”
伍夫人:“你得抓紧点,孩子耽搁不得。”
伍举:“知道。”
季札盛情地:“大家还站着,来,地上有木檁,都可以坐。”说完又往火堆添上干柴。
大家围着火堆坐下了。伍举半蹲着伸手烘烤一下说:“这火还真灼人。”
伍夫人拉过伍员说:“子尚,还有你把外面的衣服脱了,奶奶帮你们烘烘。”
嘉应也对伍奢说:“你的衣服也湿透了,自己脱下来烤烤。”
伍奢站起身脱下长袍,烘烤着。伍举立起身对季札笑道:“真让我烤火,还不习惯,你们烤着,我去看看。”说着准备朝大门走去。
嘉应:“父亲,让子奢陪你去?”
伍举回过头:“算了,我一个人行。”
季札起身拦住问道:“究竟何事?外面雨还大着呢。”
伍举叹了一口气:“唉,小孙病了,得想办法找到郎中。”
季札:“呃,这么回事,病得重吗?”
伍举:“咳嗽咳得厉害,而且先前还被蛇咬伤过。”
季札:“能让我瞧瞧吗?”
伍举:“小兄弟是行医的?”
季札:“不,我不是医匠!不过头痛脑热的还能对付。”
伍举:“那太好啦!子奢,你把子鸡抱过来。”
季札对伍奢说:“我要先看看蛇咬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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