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山腰的松林间,藏有一条由樵夫、捕鸟人和登山爱好者踩出的捷径,即便在没有星星的夜晚,也可以借着下方盘山公路的微弱灯光辨别方向。
“啪吱,啪吱,啪吱……”
踩碎细枝的声音回荡在耳畔,胶鞋对付松山夜雨这种特殊的环境很是好用的。
森森雨林,山风呼吟,伏野兽禽,争湍素萦。在旁人看来一定是充满危险的原始山野,可偏偏郑霖来此很是享受,唯一能让他担心的是山里的豺狼,这比怕鬼来的实际,但近十年周边山区的开发导致没剩多少野生猛兽了。
下方的公路如同穿行在山间的银蛇,它在前方钻入了一处隧道,而山间小路却笔直向前延伸,直到一处陡坡边缘,没有路面反射的灯光,郑霖置身于一片如墨一般的黑暗中,但他不急于打开手机照明,依照经验,继续向南走20米,绕过一个老木桩子,自会再见光明。
越是靠近边缘行走,树木丛草越是稀疏,直到将远处的光源完全暴露出来。就在羊肠山路的拐角,是这所密林少有的空挡,登上凸起的悬崖,前方180度所展现的景色,将震撼到任何一个从这个角度经过的旅者——前方就是旷然无比,杉松遍野的山涧,向右,是滚滚东逝流向天瑶万户家的沃河,而向西,则是整个山城的工业奇迹,一个伫立在山峡间的巨人,一个城市的守护神——沃河大坝。
沃河水坝高约二百米,堤长约三百二十米,内置水电站装机容量达1000万kW,全市的供电都指望着它。
今夜的水坝依旧灯火通明,坝内的机室青光乍苒,堤下的一盏盏射灯划分着每一道出水口,显得水坝极为立体,冷淡的工业风银灰色调凸显水坝的极致威严,幸好,今日湿气较重,自然为它加了些许朦胧,否则看一眼都会被其钢硬如铁的棱角挫磨心灵。
正是大坝发出的光亮,才得以让郑霖在漆黑的森林中辨别方向,也足矣照亮通往水坝的朝圣之路。
“呼——”
郑霖大口呼吸,感受山间的水汽,这是自然的赠礼,应当多谢款待。
厚重的云层间闪过几道白光,雨的势头也变得更急骤了一些,郑霖很清楚梅雨时节老天爷的习性,如是风雨夹杂着雷电,虽然不持久,但过程必是轰轰烈烈。
即使郑霖很喜欢雨,但也不得不承认猛烈的降雨所带来危险的并不只有湿滑路面这么简单。
尤其是不能小瞧这山洪的脾气,雨水的渗透会让山体松弛,引发山体滑坡。
该加快速度了。
雨水果真是让人越来越睁不开眼睛,脚底也时不时打滑,郑霖甚至可以听见磅礴的大雨拍打在山涧下的江流的声音,那音调比拍打在叶片上厚重,就像是拍棉被和弹棉花的区别。
可形势看似严峻,郑霖仍无退缩之意,眼看着大坝渐近,仗着自己多年经验,只要保持原定路线,就不会出现什么变故,所以,他依旧保持从容。
接下来的路程一切顺利,直到郑霖距离大坝只差300米。
忽然雷声乍动,百米外的一处灌木丛里突然横窜出一团黑影,郑霖根本没反应过来那是个什么东西。
那黑影什么都不像,唯独像个人!
这才是最恐怖的,他的速度根本不允许他在狭窄的土路上停下。
黑影径直穿过土路,毫无阻碍地从右边的陡坡上摔了下去。
天空恰到好处地接连响起闷雷。
“卧槽!刚刚那个…是什么?是有个人掉下去了吗?”
郑霖先是本能地骂了一句,然后全身像沉入冰水里一样刺麻,短时间内甚至连路都快走不利索了,一瞬间,他疑似又将成为一场命案的目击者。
由于大雨遮蔽视线,环境过于昏暗,距离这么远很难判断物体的尺寸,跑过去的可能只是只猿猴,或者是块山石..……有太多的理由可以安慰自己事情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严重,可是,安慰的话并不能改变已经发生的结果。
郑霖从最初自信的步伐,一转变得像一个胆小的孩子一样畏惧黑夜,对黑暗里的未知感到彷徨,却还是在道德的驱使下前进,颓丧使步伐踉跄,冰冷让坚背折腰。
好远,真的好远。曾经以为这几百米的蜿蜒山道已经深深地刻在了脑子里,而现在却举步维艰。
终究还是走到了黑影滑落下去的位置,根据草径的压痕,分明是由一个半米宽的重物横穿滑动而留下了的,下至深峪,但向上无可追溯,暴雨在里面已经形成了一道水渠,就像一道留在山坡上的疤。
“喂……喂!有人吗?你还好吗?”
在这种暴雨天,声音根本无法传播太远,十几秒过去,听不到从下方传来任何的回应。
从来没有遇到这种事情,郑霖的理智开始丧失,有点不知所措,摸了摸口袋,手机是有带在身上,报警吗?看似是最正确的选择,可若那个黑影不是个人,而是野兽或是落石,那不就浪费社会资源了吗?既浪费时间,又白白消耗警力,他甚至害怕自己会因报假警而以扰乱治安管理被曝光为反面案例,把自己雨夜进山的行为暴露在大众的视野之下。
经过一番纠结后,郑霖滋生出了一个在旁人看来绝对冲昏头脑的想法——爬下去,探究这掉下去的究竟是不是个人。
据郑霖初步的观察,这里的坡度还没有陡峭到不能站立的地步,山坡上还有大量的树干缠枝可以搭手,爬上爬下应该没有问题。
这在常人看来简直就是重开行为,但郑霖作为一个在山里长大的孩子,有着自己的一套权衡风险的逻辑和在山间越野行动的判断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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