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霾。

无尽的雾霾。

不知从何时开始,铺天盖地的白色水汽取代了周围的景致,它就像是一头匍匐在谷底的巨兽,张开血盆大口,彻底吞没了这方别有洞天。

在百里画廊各个未知的角落里面,一群陷入到幻境当中的孩子们失去了自主意识。

这些来自天南地北的选拔者们此刻眼神涣散,呼吸急促,心跳起伏不定,失去了往日的灵动之色。

这是神隐大阵的迷惑威能——水月镜花。

释放真实,直面内心深处不为人知的秘密。

..

黄庭方寸间。

李默言足点虚空,漆黑的双眸平静的注视着下方,那里有一个模样柔弱的小童抱膝蜷缩而坐。

两人相隔不过几丈距离,便有如山海几千重般辽阔。

他曾经屡次试图接近对方,却始终被一道无形天堑橫亘在外,一旦触及到屏障范围,便立刻有波纹涟漪无数,重重相扣,难进毫厘寸许。

李默言叹息一声,心中五味陈杂。

注意力稍有松懈,零碎的记忆片段如潮水般袭来,恍若那隔世交错纵横的光影,斑驳陆离,影影幢幢。

犹记得,他被那从天而降的骇人霹雳击中,身心俱焚,窒闷脱力,似觉三魂七魄抽离而出,知觉顿然溃散,旋即陷入一片黑暗当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

当他被一阵惊雷炸响之后,苏醒的李默言命魂已然嵌进一具濒临垂死的小小躯壳之内。

或许是全新的命魂又重新助这具孱弱不堪的身躯焕发了生机,奄奄一息的小童于鬼门关边缘往返阳间,暂时死里逃生。

自那之后,天外来客的命魂与小童命魂共处一舍,共用一身。

李默言到现在都不知道身前的隔阂为何物,隐约猜测是这一方“东庭界”里的某种天道,约束抗拒着他这位“外来者”。

他已经被这一面蛮横不讲理的屏障阻挡了三年之久,命魂更如同孤魂野鬼一般,空有满腹思想牢骚,却始终掌控不了这具身躯的行动支配权。

心长力短,概莫如是。

李默言沉默良久,目光重新落到了小童身上,眼神里充满了忧虑。

那小童孱弱的躯体渐渐有透明化的趋势,白皙的肌肤愈发晶莹剔透,犹如冬日薄冰,一碰即碎。他知晓这孩子残破不堪的命魂已是强弩之末,魂消命陨只是时间上的问题罢了。

如果小童就此消逝,李默言接替成为这具身体的新主人,从此李代桃僵,挣脱那天道的无形约束,成为一个真正的独立个体。

——本该如此才对。

但现在并非如此。

李默言不能让小童这么快就消失,因为一旦他死去,那份“平衡”被打破,那么李默言就会立马被卷入巨大的漩涡之中,同样不得善终!

「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

想到此处,李默言抬起头,眯眼看向昏冥天际,目光异常的冰冷。

紫府神庭,那是是代表人慧的位置。

一具双头四臂的佛陀牢踞着不属于它的地盘。

那静静悬浮在云层之上的佛陀躯体呈现暗黄色,像是一尊浇铸了铜汁的青铜雕像。它的肌肤上纹满了晦涩神秘的黑色经文,像是荆棘戒律束身,又像最恶毒的诅咒。

佛陀长得极为古怪,一佛面欢喜大笑,一佛面怒目呲牙,四臂撑开,姿势各异。有掌心朝上手捧黄皮古册,有掌心向下手持白色招魂幡,另外两只手臂也呈捧握状,里边却是空空如也。

看似亦正亦邪的青铜佛陀不过六尺大小,模样八十有余,须眉皓白,无形散发出的迫人威势有如立在万人之上的帝王,居高临下的睥睨着一切,完全没有佛家那种怜悯体恤普度众生的慈悲之感。

这诡异的佛陀不是善类。

它是一枚残缺的恶魄。

企图在新的躯壳内鸠占鹊巢。

如果不是李默言的命魂意外闯入此地,打搅了一副鲸吞虎据的夺舍好戏,小童的三魂七魄必然会被恶佛啃食殆尽,结果不堪设想。

李默言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更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身陷此般无解境地。

顶上是虎视眈眈的恶佛老叟,脚下是命悬一线的黄口小儿,三道意识共占一体,就此成了蓑衣小童平日里变幻不定的面貌。

正自思量间,这方天地倏然间有一阵轻微异响,渐渐剧烈震动起来。

神庭上,云层开始翻滚沸腾。

两道火霞突兀的撕破了灰霭,绽放出耀眼的赤色红火。

一尊金莲宝相,辉映云霄。

“南,无,阿,弥,陀,佛——”

佛光普照,悠悠佛音至上而下,悄然而至的无形压迫感迎面袭来,悸动神魂。

“提前了吗?!”见之异状,李默言面色丕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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