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韩榭比太阳起的还要早。

刚爬过博峰的第一缕晨曦照在韩榭那黑铁般冷冰冰的胖脸上时,所有的细胞都在休眠。他围着碎石板打圈儿跺着步,狠命地咂着烟卷,只消五六口,便把黄烟屁股丢到已经躺在地上的十几个同伴中了。

“黄萝卜”们远远地走来了,没有雨幕和雨衣的遮蔽,晨曦的光亮照出了韩榭厌恶的颜色。

“原来是屎黄屎黄的!怪老子那天晚上眼拙,叫黄萝卜算是抬举他们了!”韩榭声音低低地骂着,钻到树底下从地上提起一个塑料袋。

当他再次钻出来的时候,细胞已经开始剧烈地活跃起来了,胖胖的脸在晨曦照耀下好似一朵带露水的黑玫瑰。脸蛋微微颤动着,仿佛要溢出多余的笑容来。

没等“黄萝卜”们走到跟前,韩榭便三步并做两步迎了上去,经过昨天的彩排,今天的一切动作看起来是那么从容利落。

在自然科学中,要想培养动物做出条件反射,那可是需要耐心和方法的活计,耗时耗力且往往收获不大。通常是手里拿一块干馍馍,就能让狗作几个揖,摇一摇尾巴,或者是“咕咕咕”地唤几声,一群鸡就从远处跑过来抢食吃。能对着物体“汪汪”叫着算数学,或者耍个杂技的本事,那就得常年累月的不断强化训练了。因此,我们不得不惊叹人类在自然界中的进化,尤其是大脑的进化。我们也不能绝对地说小偷和骗子的思想细胞在进化中走上了歧路或者发生了变异,他们反倒认为,相对于正常人来说,他们的思想进化出了更聪明、更简便、无需辛苦劳作就能生存的方法,甚至为此而沾沾自喜。

当然,同样有着206块骨骼和23对染色体的人,表现在思想上的、行动上的方式那是千差万别,要不然怎么会有“软骨头”和“硬骨头”之分呢?而人类细胞的差别更是以万亿为单位的。因此,有些人感到心底寒冷时,脸上的表情在伏天里也要挂霜,行动迟缓,语气中透出着凉意,喜悦、悲痛、烦闷等无一不真实的表现在身体的每一个部位,每一根发丝,每一根汗毛上。但也有一些人,同一种情感会在身体的各部位有着不同的表现,譬如心底犹如在狂风中梳妆的博峰,脸却如同平原上普照着的阳光的大地;藏在鞋子里的脚指头紧绷着,想要踹倒敌人,手上却捧着要奉送给敌人的礼物。这看似不可能的矛盾体,如果我们能从时光的长河中细细回味,一定能够惊讶地记起,智慧的古人早就对这种现象给出了精辟的总结,如“笑里藏刀”、“画虎难画骨”等等。

而之所以即便在你眼前发生,也很难参透的原因就是:能称得上“阅人无数”的高人寥寥无几啊!何况,能阅尽形形色色的、分布在各行各业的、市井与僻壤中的,能相对在真正意义上“阅人无数”的人更是凤毛麟角。我们的耳朵,眼睛,握着手的皮肤,都无时无刻不在用它们认为舒服、顺听的理由欺骗着我们,而思想则往往比想象的更加懒惰。

韩榭可没有这样的感官和思想,也许是疙瘩肉里面能藏得下更多的细胞。他已经迎到了“黄萝卜”们面前,在几个惊讶得面面相觑的人面前神情庄重地说:“大哥们啊,可把你们等来了。唉…,昨天你们没有原谅我,我回去一晚上都没睡着啊,翻来覆去想着我的混账罪孽。唉,我喝多了说什么不好,偏要拿那个喂猪的东西来比喻大哥们。唉,想着想着,我就觉得即便是大哥们见一次打我一次,也…....”

“哎哎哎,打住打住,来劲了是不是?”

今天天气晴朗,见四周没瞥见有埋伏的癞瓜子,昨天说话的那个人底气十足地打断了韩榭的絮叨说:“哎,我说啊,你的癞瓜子头被门夹过是吧?这是没事找事来了?还是皮痒痒了?”

“好像是夹过,你看那头上疙里疙瘩的。”旁边一个人笑着附和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黄萝卜”们无比快活,笑声响成了一片。

要是换成大头来,肯定会马上低头寻找一个能容得下他脑袋的地缝。但韩榭却跟着笑了,无比愉悦地说道:“大哥们高兴就好,高兴就好。嘿嘿嘿,门倒是没夹过,就我这榆木疙瘩脑袋,那还不得把门转扇憋破了?小时骑猪的时候掉下来在猪槽上摔破过倒是真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

刚停下来的笑声又被韩榭的话逗乐了,有一个人咳嗽着搽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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