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坊市大火蔓延,学堂正式休假。
每逢此时,外地的学子便会留居士子楼——
天未亮,怀风还是去学堂了。
在睡梦中,一少女笑容可掬地喊他的名字:
“朱清,朱清~”
“朱清——!”
他的眼皮被扒拉开,少女的轮廓太近了——
挥开那双手,他赖了会儿床。
迷迷蒙蒙起床,窗子开着——
明明关了,他奇怪道。
“喂——”
树干上,少女盘腿而坐,微笑地看着他,披着松垮的青色外衫,柔软的脸颊上飘散着些许鬓发。
怔愣地看向怀风——
他不似往日嬉皮笑脸,她误以为他有起床气。
“你生气啦~”
朱清却重重揉了两把脸,再次睁眼——
少女依旧一动不动,只是眨着眼睛,好奇地看着他。
“不是梦啊。”
“当然不是梦!”
怀风哈哈大笑。
他胡乱擦了把脸,转身要换衣服。
“我都看见喽~”
他挑眉道:“看吧~”
霎时,怀风红了脸,咻地跳下树——
“不要脸!”
两人出了学堂,在新街找了间点心铺。
对面是一家酒铺,开在过道里,顶棚铺着大片大片的旧荷叶。
他莫名笑得莫名其妙——
怀风一瞧,道:“咦,我是不是来过这儿?”
“不巧,我也来过!”
朱清接过老板递来的混沌面,拿了两双筷子布上,又道:“这人借酒消愁,还嫌酒水不好喝……”
“原来是这家酒铺!”
怀风恍然大悟。
“你记性也太差了吧!”
她吃着热腾腾的面,眼神示意不服。
吃饱喝足,朱清笑眯眯道:“这面钱谁付呢?”
“当然是——”
怀风眼睛一转,心中打起算盘,便假装大方:
“我请!”
“吃人嘴软拿人手软~”朱清摇头。
“咱们是同窗,客气啥!”
他还是摇头,振振有词道:“你是文生,我是武生,文武有别呀……”
怀风咬牙,暗道:吃就吃吧,废话这么多!
心里把他一阵臭骂。
而朱清呢,欣赏了一阵她吃瘪的表情——
“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
怀风傻眼……
他又道:“有事求我~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
“有有有!”
怀风赶忙道。
他摆出一副愿闻其详的表情……
“你知道坊市的大火吗?”
“知道。”
“昨儿,王瞩他们去府邸帮忙,水运的问题解决了。可是,西湖结了厚冰,没有活水——”
朱清看向她,已有了然之色。
“你能吹笛驾驭鱼群,若能引来它们,说不定就能破冰!”
“我也说过,鱼群并非因我而来。”
朱清神色淡然。
怀风不放弃,继续劝说:
“小时候,有一神人能驾驭鱼鸟虫兽,传闻还能驾驭风雨。刺桐人将他比作神仙,出海前都找他观测天象。”
看朱清的神色,像是亦知晓此人。
她又道:“若是能破冰,岂不是救人于危难之中!”
朱清轻笑,像是在嘲笑她的自不量力。
“你想召唤金吾?”
怀风郑重其事地点头。
“很难,而且危险。
且不说两次鱼群不是因我而来,召唤者不能随心所欲地操控每一个水域;水域如此,海域更是如此……
若是强行驱使它们,极可能遭到攻击。
何况,你要召唤的是鱼龙:金吾。”
“如果能自保呢?”
朱清露出“你疯了”的神情——
“这是神兽!它有神识,不是你养的鸡鸭鹅!”
她若有所思,半响才道:
“我还是想试一试!”
朱清扶额,无可奈何道:“你是想‘死一死’吧……”
“我还不想死~”她乐观道。
朱清从来都是“无事一身轻”,插科打诨、混不吝形的模样,难得拒绝涉险。
“你教我驱使的方法,如何?”
“不好!”
“如何不好?”
“危险!!”
“我知道,那你来——”
她故意道。
没成想,朱清接茬:“我来。”
怀风星星眼——
他看似随意地耸了耸肩,道:
“我先来……”
转眼雨过天晴,她大喊:“小二,结账!”
如朱清所料,一曲曲短笛奏毕,冰面下随之浅浅游过几只鱼儿——
“你看吧……”
“让我试试。”
不知为什么,她觉得金吾现身是迟早的事。
“金吾:主恐惧,其形人首鱼身,尾有两翼,性通灵不睡,故用巡警......”
道长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它看着可怖,实则胆小。”
怀风不解,问道:“那它为什么会现身?”
“巡警——每逢天象有异,它便会警示世人。”
“喂,不要这么看着我嘛!”
怀风好笑道。
她持秋霜剑,看向他腰间的佩刀——
“这是你的佩刀?”
好像和其他人没什么两样。
“不是,分的。”
“那你的刀呢?”
朱清举起手中的短笛——竹管约莫小臂长,比寻常更粗些,褐色的竹身,有七个排孔。其貌不扬,笛声却令人心驰神往。
“这不是笛子吗?”
怀风疑惑不解。
朱清扬眉,两手轻拧、一抽,短笛的尾部和大半截竹身一分为二,而它们的缝隙微不可查。
刀身不足三尺,仅二指宽,两边开刃,凸锋如同一丝要命的银线,一闪而过!
仿佛是,血与火淬炼而成。
太不可思议了——
她接过刀,吃了一惊:“啊,这么重!”
若是与之切磋,对方怕是难以看清刀身,便要葬身于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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