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云层紧贴着远处的房屋,天是净蓝一片。
天台晾的床单被风吹起又落下,几个塑料夹子夹着床单以防它跟着风逃跑。
秋季的花不会在夏季开,天台西南侧的一角还是翠绿的一片。
许莫如提着一桶洗好等待晾晒的衣服走上天台,炽热的阳光照着水泥地涌上来一股热气。刚洗好澡的许莫如此刻又被蒸出了一层薄汗,她将一件件湿衣服顺着铁丝勾好的圈挂好,疲惫占满整具身体。
拖鞋被踏出响声,许莫如走到西南侧看着翠绿的枝茎发愣。
也许是不知从哪里飞来的鸟发出的鸣叫,但更有可能是口袋里一串刺耳的手机铃声打破了她的片刻宁静。
许莫如看着手机界面上的字眼,手指停顿在半空,颤抖着不敢接通,心中的恐惧替她按下了接通键,微热的触感像是要把冰冷的指尖燃起。
“干什么去了不接电话!”刺耳的女声令许莫如感到害怕。
没人知道他们之间进行了一段怎样的对话,许莫如将手机放在天台西南侧的花盆旁。
风太大了,把衣服吹得歪斜,单手将它们一一扶正。
水泥地上涌出的热气快要把拖鞋热化了,许莫如将拖鞋整齐放在铁栏杆的边缘,光脚踩在炽热的地面,双手覆上发烫的铁栏杆,一个接力,翻身跌下了。
背后的汗水浸湿衣服。澡白洗了。她这么想着。
然后就是一声闷响,灰白的水泥地上绽出一朵火红的花。
许莫如就这样静静望着色彩过度饱和的天,直至闪着亮光的眼眸暗淡失去光彩。
好疼啊,妈妈。
有一段时间里,林秦琴的记忆停留在了发现许莫如那烂泥一般尸体的炽热午后。
最初的悲伤就像是吹向心脏的大风,大风过后,留下的只有无休止的愤怒。
又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窄小的出租屋,异常安静,只剩下林秦琴粘腻的咀嚼声。
折叠桌上堆满了高热量的食物,林秦琴鼓着酸胀的腮帮子往撑着像球一样的肚子塞东西,饥饿和空虚没有半点消减。
口鼻间充斥着食物残渣,说不出话也喘不上气。
“好啦,不吃了,别生气。”甜蜜的笑意挂在林秦琴的脸上,溢出满足的愉悦。
没人应声的出租屋里,林秦琴对着空无一人的对桌断断续续地说着话。
“没等你就把蛋糕吃了,我太饿了。”
“遇见他们了,哥哥被照顾得很好。”
“她打了我,脸到现在还肿着。”
嗓子有些沙哑,脸色变得惨白,湿漉漉的头发胡乱贴在额头上,眼球几乎要从眼眶里突出,胃部传来剧烈的疼痛。
林秦琴急促喘息着,双手紧紧攥着腹部前的衣物,手臂上青筋暴起,胃部的压力急剧上升到喉咙,口水和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胃酸被挤到了口腔,林秦琴艰难地躬坐起,踉踉跄跄地跑向厕所吐。
“秦琴,你以后别再这样了。”
林秦琴接过递过来的湿巾,盖在脸上,企图掩饰自己的狼狈。
“我就是太饿了,莫如。”林秦琴跪坐在马桶旁,用盖在脸上的湿巾胡乱一擦,丢进马桶里,随着呕吐物一同冲掉了。
眼角泛红,眼眶的泪水一眨就落下来,许莫如讨厌看到这样伤害自己的林秦琴,但她知道原生家庭带来的痛楚与空虚需要林秦琴自己填满。
也许这样她会好受很多,就像林秦琴纵容许莫如做着同样是伤害自己的行为一样。
林秦琴被温暖的气息包裹,她轻轻拍了拍许莫如的手臂,说:“怎么哭了你。”
许莫如半跪着,紧紧抱住林秦琴,她们甚至可以听见对方正在鼓动的心。
“心疼你。”
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许莫如吃惊地瞪大双眼,双手颤抖将林秦琴抱得更紧,她张开口在林秦琴耳边低声呢喃:“秦琴,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瘦了?”
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攥着,林秦琴被勒得有点喘不上气,但她舍不得这个拥抱,这是独属于她一人的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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